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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何谓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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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在自己怀中死去的田野三郎,忽然觉得此人既是一个可恨之辈,也是一个可怜之人,他家世代是天皇的侍从武士,效忠之心,就和他们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一样,那怕是临死,也没有为入侵华夏犯下的罪行而忏悔过。

因为在他心里,觉得在华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皇,为了国家,从一个岛国武士的角度来看,这甚至是他们的荣誉与光彩。

而在情感上,他是一个痴情之人,准确的说,对于冥府罗刹,他是痴情的,否则的话,以他的身份与条件,绝不会带她到岛国来,也绝不会舍弃可以为家族争光的政坛生涯,一直陪在冥府罗刹身边,由于一时的嫉妒,他害了秋护花,却也遭到了惨烈的报应,在无尽的痛苦中活了数十年,真是让人可悲可叹。

这时候,我渐渐感觉到浑身无力,躯体发冷。

我知道自己的血液正在快速的流失,已经没有可能再走下这白雪皑皑的富士山,田野三郎说佛的彼岸就是解脱,而死亡,无疑是彻底解脱的法门,但是如果自己死了,真能得到解脱吗?

强烈的求生欲让我想要站起来,可当刚刚支撑着站立,只觉一阵头重脚轻,天眩地转,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仰面躺倒在地上,身上插着的那柄武士长刀被地面一撞,刀身向上移动了一截,而这一截,全是如红漆般的鲜血。

奇怪的是,此刻的我似乎没有丝毫痛苦的感觉,我的脑里出现了茫茫的一片白雾,雾里有一些人影时隐时现,有男人,也有女人,我拼命的想睁大眼睛看真切,可是,眼皮间却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最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光明,却见自己躺在一间小屋的床上,头顶上有一扇窗户,一道阳光从窗户中穿透下来,照得人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我忍不住将身子移了移,只觉胸间一阵疼痛,掀开被子一看,却见胸口处的伤口已经被白纱布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而且还传来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显然里面还敷着药。

正在这时,听见脚步声响起,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和尚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碗。这个中年和尚,正是田野三郎的师侄一镜。

见到他,我顿时不禁一愣,意识到自己还在清觉寺里,而救了我,替我敷药疗伤的人无疑就是这个圆镜了。

无论如何,田野三郎都是死在我的刀下,圆镜应该恨我才对,想不到反而会救了我,当真是菩萨心肠,慈悲为怀。

圆镜瞧着我睁开了眼睛,脸上顿时流露了笑容,道:“莫施主,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醒了就好,只要一醒,伤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喝药调息,伤口会慢慢愈合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瓷碗递到我手中道:“这是用冰莲子熬的药,这种冰莲子只有我们富士山的南麗山顶才有,止血生肌非常有效,你把它喝下去吧。”

这圆镜和尚说的是日语,但我大多数听得明白,其余的话也能够猜出,不知道他说是“冰莲子”和华夏天山的雪莲是不是一样的植物。

我接过来将碗里的药喝了下去,便也用日语说道:“圆镜大师,多谢你救下了我,还用这么珍贵的药物给我治疗。”

圆镜和尚取过我手中的碗,却摇了摇头道:“莫施主,你应该谢的,不是我,应该是我的师伯一空大师,一空师伯在出去和你决斗的时候,交代了我许多的话,特别说过,假如他死在你的手里,让我不要恨你,另外他还留下了一封委托书,说是你活着,就请你去北海道的千柏陵园拿着这封委托书去取一位女士的骨灰,并把它带到华夏去。”

我当然知道这是冥府罗刹的骨灰,点了点头道:“好,我会做好这件事的,圆镜大师,一空大师你已经掩埋了吗?”

圆镜和尚点了点头道:“他的尸体,我已经按他的遗愿,和师父一起葬在了山顶,唉,现在清觉寺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过这样或许可以帮我得证如来,早日参透禅机。”

我忍不住道:“圆镜大师,你一个人住在这山下,如果大雪封山,粮食你怎么解决,还有你得了急病或者重病怎么办?不如还是下山另寻寺院修行吧。”

圆镜和尚摇头道:“我三十岁的时候做生意破产,本来是准备从南麗爬上富士山顶自杀,但后来被师父救了,并引渡我在清觉寺落发为僧,这里虽然清苦,却可以给人别处没有的安宁,我是不会走的,有什么事,我有手机可以与警方保持联系,真要是急病发作,没有时间下山,也是佛祖的意思,引渡我前往西天极乐世界去。”

说到这里,他让我好好的休息,便走了出去。

冰莲子除了止血生肌之外,还有安神镇静的药效,不一会儿,我便又沉沉睡了。

就这样,我一直在床上躺了十天,在第四天的时候,可以动弹下床慢慢走动了,而在第十天,胸口的伤口已经结疤,只是如果行动太快,内里面的创伤牵扯着还有些疼痛。

开春时节,这天清晨,我很早就起了床,走到了庭院之中,却见东方的云层里透着万千霞光,而且越来越亮。

忽然之间,一枚圆圆的红丸从云朵之中跳将出来,天地间顿时一片明朗,白雪覆盖的富士山顶便如一个肌·肤白腻,却淡淡的抹着胭脂的女子,庄重中又透着几分娇媚。

我活动了一下身手,感觉下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见到圆镜和尚正在主殿面对着木头佛像敲着木鱼诵经,便走了进去请他带自己到一空大师的坟墓去。

圆镜和尚当然不会拒绝,便带着我顺着瀑布右侧的一条小道爬上山顶,虽然这山顶离着清觉寺的空地只有六十几米,可越往上走,积雪越厚,我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复原,行走甚慢,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当圆镜和尚将我领到了一处地方,却见在一簇松林之下,堆砌着两个简单的坟墓,由于有松树挡着雪,两个坟墓并没有被积雪掩埋,而其中一个堆砌的全是新泥,自然是田野三郎的。

我见到两座坟都没有墓碑,便问一镜和尚道:“大师,这坟墓怎么没有立墓碑?”

圆镜和尚望着那座老坟道:“那是我师父的意思,他说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什么也带不走,有一处地方掩埋皮囊,已经是着相了,更何况人的名字只是一个虚幻的代号,立墓碑是没用的,所以他的坟墓没有让留墓碑,而师伯的遗愿也是和师父一样,如果今后我过世了,也会这样,我的遗书已经写好,就留在寺中显眼的位置,有人收尸的时候,总会发现的。”

我没有参悟生死,更没有厌世之心,当然还无法理解僧人们的思想,只得叹了一口气,先去向他师父的那座坟墓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然后又走到了田野三郎的坟前,弯腰而鞠。

虽然此人有着种种的恶行,但一是因为国家,二是因为痴情,他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自己,洗清了冥府罗刹的害夫之名,人死为大,在临走之前,还是来向他最后告别吧。

鞠完躬之后,我并没有呆多久,便和圆镜和尚重新回到了清觉寺,带上了背包向他告辞。

圆镜和尚并没有挽留,而是给了一包馒头,而且将田野三郎留下来的委托书交给了我,让我到北海道的千柏陵园,将冥府罗刹的骨灰带回到华夏去。

从清觉寺下山,由于这十来天的气候有了变化,路上的雪开始融化,却是更加滑湿难走了。

我强忍着伤口带来的疼痛,慢慢下行,喝着路边流淌的清泉,吃了三个馒头,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便到了那“清心亭”,在亭中略坐了一下,打了一个电话给柳光祖,让他开车到富士山南麗的山下来接自己,便继续下行。

此刻,有石阶可通,下去自然不费什么力了。

在上山的空地上等了一个多小时,见到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开了过来,来者当然就是柳光祖了。

这十余天我虽然在山下养伤,但并没有同外界中止联系,我并没有说得太多,只是说自己在山上一座寺庙里住一段时间。

如今见到柳光祖,受了伤的事情也是一字不提,我已经决定,马上去北海道的千柏陵园,带走冥府罗刹的骨灰。

一天之后,我们两人便开车到了北海道。

北海道是岛国四主岛中最北的岛屿,也是岛国第二大岛,位于岛国列岛最北部,有“岛国北门锁钥”之称。以凉爽的气候及优美的风景闻名,特别是火山温泉,更是一大旅游特色。

我并没有心思旅游,打听到千柏陵园在北海道的稚内市,便开了过去,找到了陵园一个叫松田羽的负责人,将田野三郎的委托书交给了他,那松田羽便带我们去了冥府罗刹的墓前,却见修得甚好。

我这才知道,田野三郎是以妻子之礼将冥府罗刹火化安葬的,而他们的孩子田野喜夫,却没有在葬在同一个地方,或许是因为冥府罗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田野三郎不愿意他跟母亲葬在一起吧。

有熟悉岛国事务的柳光祖陪同,再加上有田野三郎的委托书,事情办得很顺利。

只过了一天,松田羽就打电话告诉我冥府罗刹的骨灰已经取出,让我们去领取。

我特意去买了一个防震的皮箱,到了陵园后,将装着冥府罗刹骨灰的骨灰盒放了进去,与柳光祖休息了一晚后,回到了东京,如今,在岛国的事情基本已经办好,也是该我归国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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