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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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篇澄清的爆料在网络上大肆传播,被顶到了最热的位置。

这篇文章里说连雪雅根本不是小三,她与陆梓晨是因为邻居关系而结缘,两人在相处中慢慢熟识,继而开始交往。

文中还放了好几张连雪雅和陆梓晨在一起晨跑的照片,看上去健康又温馨的生活状态。这些照片正是何菲从之前偷拍雪雅和陆梓晨的私家侦探那里弄来的。那个会生财的私家侦探找上何菲,声称可以给她提供用来公关的照片,索要了一笔不小的金额。

现在有了照片和昨天热评里那位匿名医生的发言,让更多人相信了杜薇薇和陆医生并没有交往过的事实。

一下子风评不再一面倒地辱骂连雪雅,反而有人质疑之前杜薇薇那些暧昧回应,有意塑造出陆梓晨是她男友的假象。

这下两边粉丝吵得更加厉害,之前一直克制的连雪雅粉丝也有了底气,更加坚定地反驳那些污蔑她的言论。

何菲适时给了连雪雅电话:“连雪雅,后天才出发回c市剧组,今天你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

“嗯,菲姐,我知道了。”

“公司做出的回应你看到了吧。”何菲问她。

“嗯。”

“还好你跟陆梓晨是邻居,你的病和你是他病人的事情暂时隐瞒下来。你们因为邻居关系而相识交往,也算合理。”何菲分析着目前的情况,“对了,那个爆料的稻草人医生是谁,你认识吗?”

连雪雅也看到那位稻草人医生的回应,她猜想到或许是陆梓晨身边哪位医生,然而不能肯定。

“菲姐,我不清楚。”

“那也没事,这个人的回复都是在帮你和陆医生讲话。而且他之前的微博被网友们扒出来,也证实了他确实是位医生,这让他的话更有可信度。”

“我很感谢他。”连雪雅不由说道。

何菲笑起来,“估计他也是看不下去那帮水军颠倒黑白。总之现在局势暂时控制住了,后续我们这边会继续应对。你就不要发愁了,杜薇薇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天晚上的事实在太过分了。”

提到那个不愉快的夜晚,连雪雅还是极力想把它抛出脑海,“那也是她……”

“就是这个杜薇薇,估计是对你羡慕嫉妒到生恨了。手段真龌龊,亏她还一直端着做出女神的样子,想想真令人作呕。好在最后没发生什么不可弥补的事,否则绝对饶不了她。当我们星云娱乐是吃素的?”何菲的声音里有点恼火,“对了,你的手机和包包已经拿回来。手机我们做了一些处理,给你安装了安全定位软件,以后不会再让你遇到这样的事。连雪雅,公司会保护你的。”

连雪雅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在沙发上睡着了的陆梓晨。

他一定是很累了,连雪雅望着男人沉静的睡颜,不由自主地在他身旁的地上坐下,看着这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迷人的脸孔。

他真的好帅啊,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优美的唇线,连唇色都带着诱惑。

他的睫毛好长,现下睡着的他,浓密的覆下阴影,看上去好乖的样子,让连雪雅忍不住去想少年时的陆梓晨是什么模样的。

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吧。

这样仰望他的脸孔,真的美颜无限放大,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他的面颊,然而屏息了一会儿,她还是缩回手,静静看着他。

虽然昨天他对她表白了,但这一切还是让她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总害怕在下一秒一切都会消失,她很珍惜,太过珍惜才更加束手束脚。

连雪雅着迷地看着陆梓晨,忍不住拿出手机,想要偷偷拍一张照。明天她就要去c市了,他们又要许多天见不到。在手机里留张他的照片不过分吧,现在是男朋友了呢,偷拍男朋友的照片,听上去很理直气壮。

连雪雅在心里小声地给自己打气。她着迷地对着陆梓晨的睡颜偷偷按了好几张,照下了心满意足的照片。

正当她扶着屏幕沉醉的时候,陆梓晨的眼睛动了动,他要醒来了。

连雪雅像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那样,一颗心快跳出胸腔,悄悄把手机藏在了身后,心虚地看着陆梓晨。

天,他真是该死的迷人,连醒来时低沉的嗓音都格外酥麻入骨。“抱歉,我睡着了。”

连雪雅摇摇头,凝视着他如同星海的眼睛,脸一红:“没关系,你一定很累。”

想到他工作这么辛苦,她还给他带来麻烦,她就忍不住内疚自责。

然而陆梓晨轻轻抱住了她,一下落入他温暖的怀抱,他的体温熨贴着她的衣服,传递到她身上,那种既温暖又舒适的安全感瞬间把她包围住。

她真的好喜欢他,即便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她都能感受到从所未有的安宁和喜乐。

这种感觉或许在她那段年少时的初恋出现过,然而昙花一现。那么多年过去,她都不记得这种感觉是如何了。这一刻在陆梓晨的身旁,她才有了这样幸福的喜悦。心中安定妥帖,仿佛什么事都不怕了。

“明天你要去c市了。”她的陆医生,声音里带着眷恋,这样温柔低沉的轻语,让她身心酥软,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靠着他的怀抱,轻轻碰触到他的手臂,很想告诉他,她也舍不得走,一点都不想离开他。但也许她太久没有恋爱,这样倾诉表达真心的言语,每每堵在喉中,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脏的悸动,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对他表达出来?连雪雅疑惑着自己,也有些害怕,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这是心理疾病吗?为什么她明明很想对他说些亲密的发自内心的话,却总害怕自己一旦开口了,会改变些什么,只能紧紧地锁住。

但陆梓晨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沉默,他的下颌轻轻摩挲过她的秀发,连雪雅的心又是一阵酥麻乱跳,耳边传来他低悦的声音:“今天给你带回来的药一定要好好带去c市吃,不要再做坏病人了。”他半开玩笑的口吻,令她的心轻松了不少。

“这次回来,如果再让我看见那样憔悴的你,下次你拍戏我就要跟过去监督你。”

连雪雅被他逗笑了,“不会的,陆医生是大忙人。”她故意跟他抬杠。

他深邃晶亮的眼睛看着她的发旋,“总之,好好照顾你自己。”

“嗯,我会的,你不要担心。”她温柔地保证。

值夜班出来的方俊,一大早就被手机里的采访视频震惊得瞠目结舌,十足佩服杜薇薇的演戏能力。

原来他刚上微博登录“蔓蔓稻草人”这个号,就发现收到了好多网友留言和私信。

方俊看得一脸雾水。

——稻草人医生,快去叫你们陆医生小心。

——稻草人,连雪雅是别有用心抢你们陆医生啊,男人真傻,总是会被这样的女人骗。

——有的女人啊,什么东西都喜欢抢别人的,来证明自己的优越。

满脸问号脸的方俊医生,很快看到了网友给他的链接,那是一则杜薇薇接受采访的视频。

视频里的她画着秋水一样温柔的妆容,脸上甚至还挂着泪痕,我见犹怜的面孔,每个细胞都在诠释着楚楚可怜。

方俊听到她略带哭腔的声音:“是的,我很喜欢陆医生,也努力表达过自己的情感。但陆医生拒绝了我。至于那位女明星,她知道这件事,我只是不明白她怎么这样神通广大,竟然可以成为他的邻居,又能成为他的女朋友。

其实,我很不想提到这个名字。大家都知道她曾是我的助理,我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当初我和陆总分手的时候已经很伤心,这辈子不想再见到这两个人了。”说到这里,她把脸埋像了掌心,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良久之后,她才抬起楚楚的泪睫,对着镜头故作坚强:“但现在还要面对这样的事。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把我的名字和这位女明星联系在一起。如果你问我有什么话要对她说,那么我在这里第一次正面回应。我只想讲一句话,可不可以不要再来扰乱我的生活,你赢了,你真的赢了!不论是什么,你想要的都得到了,我希望你从今往后可以放过我。我并不想和你竞争什么。”

她这样泫然欲泣,满脸委屈地讲完,整个视频后面的留言全都是同情她的言语。

方俊几乎要呕吐了,什么叫戏子,他算是深刻体悟到了。

这是自导自演了一整出戏呢,把自己完全放在受害人的角度。明白地告诉所有人,她先对陆医生有意,追求失败。而一直对她存有竞争心理的连雪雅,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追求到陆医生,现在还以胜者的姿态向她示威。

方俊再一次领悟到女明星的恐怖。

陆梓晨驾车驶出医院的时候,天色已黑,霓虹光影斑驳中,他驾车上了高架。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到了目的地,s市颇为盛名的私家菜馆“夜华宴”。

他将车交给了泊车小弟,外套折了下挂在手臂上,拎着自己的公事包,走进了“夜华宴”。

“陆医生。”夜华宴的老板认得他,看见他便恭敬地走过来道:“陆老已经等在芳华厅了。”

陆梓晨眉宇轻皱,在服务生的领路下,走进了包厢。

陆长涛看见自己的儿子,威严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对他说:“坐。”

陆梓晨亦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服务生想要为他上茶,陆梓晨却阻止他,“不必,我不吃饭。”

陆长涛闻言皱了皱眉,却没立刻发作,而是挥手让服务生出去。

灯火通明的芳华厅里,只剩下这对神情冰冷的父子,虽然谁也没出声,空气中却蕴含着剑拔弩张的气势。

“你在外面闹得太厉害了,这几天的新闻都是什么东西,马上处理掉。”陆长涛看着这个和自己一直不亲的儿子,虽然从没有好声气,但心里却是以他为傲的。

这些年在外面应酬的时候,时常能听到那些结交的富豪大佬们夸赞自己的儿子。更有人为了拜托他让陆梓晨为亲人执刀而各种讨好,陆长涛一直觉得很骄傲。

然而一个全无污点的儿子,最近却跟个不入流的女明星牵扯到一起,甚至自己的小儿子,都牵涉其中。

这令陆长涛非常不满。

偏偏陆星河还现在苏黎世的避难所,一时脱身不得,他只能先叫来大儿子。

“你要玩也要有个限度,找这种不入流的女人,到时候只能扯你后腿。”虽然他是个娱乐公司的大佬,但在他眼里,是极度看不起这些女人的。

陆梓晨闻言,清冷一笑:“哦?据闻许清秋女士年轻时也曾投身于演艺事业,可惜资质不够,最后只能在星云娱乐当了总裁助理。”他的话语带着淡淡的讽刺,刺得陆长涛老脸变色,觉着下不来台面。

“你现在连长幼都不分了,怎么说她都是你母亲……”陆长涛威严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只有一个母亲,而她已经不幸地去世了。”陆梓晨冷冷地打断他。

陆长涛被他的语气气到,“你……”有什么话憋在心口却说不出来。

陆梓晨继而冷冷地道:“我喜欢谁是我的私事,没有任何人可以干涉我的选择。同样,我的婚姻我自己会做主。你跟我,除了身上流的血,其实并没有半点亲情。这些年也是不来往的状态。所以,我希望今后我们还是不相往来的状态。”

“你、你这个不孝子!”陆长涛简直被他冷淡的言语弄得要吐血,一张脸瞬间因气息不稳变得有些扭曲。

“还有,不要想着对我喜欢的人做出什么卑鄙和威胁,干扰她伤害她的事情。否则我会立即登报和你脱离父子关系。”

陆梓晨站起身,最后以郑重又警戒的口吻告诉陆长涛,他的决心。陆长涛重重地一拳砸在桌上,气得很想揍他一顿。

但他终究是老了,看着陆梓晨俊朗的眉宇,忽然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已经忘记几十年的脸孔。

那个曾经爱他爱到肝肠寸断的女人。

一时间,这些年压在心上的重力仿佛全都涌出,要将他击溃那般。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的身影快步走出自己的视线。

医院的广播里里再次传来急call:“神经外科方俊医生,神经外科方俊医生,请速到icu!”

方俊把听诊器套在脖子上,跑得飞快,第一时间赶到icu,icu的护士长看到他:“不错嘛,小方,今天来得很快。”

“那是,咱们主任休假,护士长,这几天就看我方俊驰骋神外啦。”

“高教授正在里面,小心他‘抽’你。”护士长为他的“大言不惭”感到好笑,但看到方俊收敛了神色,以一副认真的姿态走进icu,心里还是觉着这孩子成熟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早上元气满满的方俊医生,已经完全换了副样子,像只瘪了气的皮球一样,蜷缩在值班医生的办公室里。

经过一天被高教授的“敲打”,方俊简直觉得自己经历了二战。

高教授是他们神经外科的另一把招牌名刀,与主任可说是各领风骚。

方俊没想到的是,不苟言笑的高教授,比他们主任还还要严厉。现在艰难幸存的他,再一次怀念起休假的陆梓晨来。

“主任啊,亏得当初我选您做了导师。”方俊感激地想要拜过满天神佛,要是让他在高教授手底下待一星期,照今天这个样子,他方俊早就翘辫子了。

想到陆梓晨,方俊就不禁想到已经和他们主任连在一起的另一个名字,连雪雅。

于是,我们有着绝对娱乐精神的方医生掏出手机,躺到床上翻看起他错过了一天的八卦。

不知现在闹得如何了,昨天杜薇薇说出那样一番话之后,网上对连雪雅的风评很糟糕。果然,仍是没什么转机,连他这个曾为他们说过话的稻草人医生微博下面,都有许多网友不好听的声音。

澜澜的风@蔓蔓稻草人:你们陆医生真可怜,不过是连雪雅炫耀虚荣的战利品罢了。

桑迪家的小兔子:什么精英医生啊,在这些娱乐圈女明星手里,还不是被玩弄得晕头转向。

云深不知处:连雪雅对他会有什么真情实感,不过是想和杜薇薇抢罢了。

略略略爱吃辣:这女人是不是心理有病啊,她这是极度的自卑吧,因为出身是杜薇薇的小助理,就什么都要跟杜薇薇攀比。

伊丽莎白班内特小姐:别的不行,抢男人倒是有两把刷子。

巍巍海岸线:有什么刷子,不过是比杜薇薇更豁得出去罢了,人家是女神,她这边应该是更贱更狐媚。

一水这样不堪的评论,气得方俊医生连删好几条留言,禁言了好几个人,真是污浊不堪,什么都不了解,就把一个人凭空污蔑成这样!

与此同时,在c市拍戏的连雪雅跟何菲自然也看到了杜薇薇的回应。

“这杜薇薇真是狠角色,仗着她父母在圈子里的势力,这么强势,太卑鄙了。”

连雪雅对网络上骂她的那些言语都有些麻木了。那些人骂得太狠了,而从她出道开始,无论做什么都伴随着各种谩骂与误解,看得久了虽然会难过,却都已经不奢望会改变。

若是能说有什么让她觉得庆幸的,就是这些人把火力都转向了她,她不想再给陆梓晨带去什么麻烦。

“连雪雅,现在这样的风评趋势,即使我们雇佣的公关公司也很难扭转。”

“菲姐,我明白的。”

“但是,这已经很大程度地污蔑了你的形象,我担心的是《情关》这部电影……”何菲的声音沉下去,工作了那么多年,她自然明白这圈子跟红顶白,是最势利的地方。

虽然是江照雷选中的女二,但连雪雅现在这样的名声,投资人要求换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好不容易拿到一个好角色,最后若是连这角色都保不住,还平白遭这么一顿攻击,何菲实在是意难平。

“菲姐,你是担心我电影的角色吗?”连雪雅并不笨,不擅长逢迎,不代表她不懂人情世故。

“照杜薇薇这个搞法,是真想搞死你。”何菲叹口气,为连雪雅感到难过,“早上和安迪通了电话,之前快要谈好的一个代言被取消了。代言商认为你的形象太过负面,不适合为他们代言。”

“就是这样才生气,我们这么辛苦拿到的东西,杜薇薇只要当众演下戏,流几滴鳄鱼眼泪,大众就都被她蒙骗了。怪只怪她一直以来塑造的形象太好,在她那时尚圈教母的母亲扶持下,把她包装得太好了。现阶段,除非……”

何菲讲到这里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连雪雅一愣,第一次猜不明何菲的意思。

“除非那位陆医生可以娶你,跟你结婚。”何菲是个直率的人,便老实地讲了出来。

她的话果然让连雪雅震住了。

何菲看她完全没明白,便接着说:“杜薇薇给大众造成了一个印象,让别人都认为你只是为了和她争,赢过她,才和陆医生在一起。但如果你们在这个时候结婚,无疑会让那些一直吃瓜的群众震惊。我们这边也可以方便操作成你对这段恋情是绝对认真的态度,那些污蔑的话语就很难站住脚了。当然了,也不能扭转全体的印象。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总有人可以挑剔。”

“同时这样做,相当于给了杜薇薇一巴掌。毕竟你用行动直接回应了她……连雪雅,你别当真了,这也只是菲姐的馊主意。”何菲看到连雪雅露出无助的神情,就觉得有些心疼。

“菲姐,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陆医生他虽然说了喜欢我,但是娶我……这太遥远了。”连雪雅轻声说,何菲听出她的认真和语气里的自卑,越发心疼这女孩子。

“连雪雅,你有什么配不上陆医生的,自信一点。”她忍不住出言鼓励她。

“菲姐,你不知道我以前的事。我……我就是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陆医生,他那么好,那么受人尊敬的一个人,还有那么高尚的工作,救死扶伤,而我……”她想到初来s市颠沛流离的那些日子,她睡过地下室,甚至捡过别人不要的东西吃。那样一个她,直至今日,她还是觉得自己好糟糕好渺小,配不上朗月清风的陆梓晨。

她对他不仅有爱,还有一种憧憬与崇敬的心情,觉得他太过美好,可以照亮她整个世界。而她能够站在他身边,都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和恩赐。

下午安排了一场淋雨戏。是连雪雅和来客串的大明星秦芳的对戏。

秦芳过去曾红遍大江南北,如今四十如许,虽然改演主角的母亲,但总以特邀出演的身份,在圈里人缘不错,别人见了她都会叫一声“秦老师”。

秦芳客串的是男主的母亲,而这场戏连雪雅要在雨中跪地,被男主的母亲苛责,还要承受她的掌掴。

淋雨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毕竟电视里看起来可能只有短短十几秒的事,实际拍摄时却要淋上很久。

连雪雅在浑身湿透以后,就已经觉得寒湿入骨,加上周围的风,似乎将那些寒意更加吹进了骨头缝隙里。身体忍不住有些发颤,却仍要保持跪立的姿势。

秦芳站在她面前,满脸厉色,特别是她充满痛恨嫌恶的眼神,甚至让连雪雅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她是真的很讨厌自己。

可她们之前从无交集,正当她凝神的时候,秦芳啪的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连雪雅脸上。

这一巴掌根本不是拍戏的力道,连雪雅当即被打歪了脸,身子都因这股力量歪倒,整张脸上火辣辣的,被抽到的嘴唇都瞬间肿了起来。

但她没有让自己露出不该有的神情,仍旧保持剧里应该呈现的模样,凄楚地趴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等着秦芳把她的台词说完。

然而秦芳却没有说话,久到导演也发现不对了,喊了声:“cut!”

“芳姐。”导演示意地询问。

秦芳抬头,对导演微微一笑:“对不起,导演,我刚才忘词了。”

连雪雅闻言看向她,秦芳冰冷的视线掠过她的面颊,这下连雪雅再迟钝,也知道她是真的讨厌自己了,并且刚才那一巴掌,是真的想给她颜色瞧瞧。

周围有看出门道的剧组人员开始窃窃私语,然而导演很快喊了开拍,一切又静了下来。

连雪雅也让自己重新投入角色,不去想戏外的东西。

两边的喷水设备又开始制造雨水,连雪雅瑟瑟发抖,嘴唇已冻得发青,她仰起脸看着秦芳,颤声道:“老夫人,请原谅我。”

秦芳冷冷地看着她,又迅速扬起手,一巴掌抽到她脸上。

连雪雅的身子歪了一下,这下连嘴角都破了,红色的血珠从唇角流溢下来。

秦芳没有说台词,反而扬声说:“抱歉,我力度没掌握好。”

这样,这个镜头又没能拍完。导演喊了“cut”,助理婷婷急忙走上来,抽出纸巾给连雪雅擦拭嘴边的血丝。

“连雪雅。”婷婷的眼睛都红了,又气又急,迟钝如她,都看出连雪雅是被人欺负了。

“我没事。”连雪雅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她。

婷婷想给她把衣服披上,却听到秦芳的声音:“导演,开始吧,我没问题了。”

于是,拍摄又再度开始。

连雪雅数不清自己在这雨水里泡了多久,在麻木的一次次掌掴脸颊之后,秦芳终于说完了她的台词,而导演也满意地喊了“cut。”

婷婷急忙用干浴巾裹住连雪雅,连雪雅在浴巾里瑟瑟发抖,婷婷不忍直视她青红的脸颊,又加了厚衣服包在浴巾外面。

“雪雅姐,你没事吧?”

“嗯。”连雪雅只能艰难地应一声,幸而婷婷适时递给她一杯姜汤,“快喝,不然要生病了。”

连雪雅走过秦芳身边的时候,听到她冷冷的声音:“所以呢,别老是想着抢别人的东西,做些狐媚卑贱的事情。别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吃你这套。”

连雪雅清冷的眼睛看着她,秦芳也盯着她,似乎一点都不为自己刚才的举止感到内疚。

“薇薇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让她伤心。”秦芳冷笑道。

连雪雅看着她,静静地开口:“是的,在这世上别人都不是东西,就只有你们这些有特权的人,才可以高高在上任意地欺辱别人。”

“你……”秦芳没想到她会讲出这样一句话,气焰一噎,瞪视着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连雪雅却不再看她,而是包紧了自己的衣服,走回休息的地方。

结束拍摄时已经天色全黑,婷婷和外出的何菲通过电话后,跟连雪雅一起坐车回到酒店。

“雪雅姐,我去买点吃的,你先洗个热水澡,要真的感冒就不好了。”

连雪雅点点头,取了换洗的衣物便准备冲个澡,她身上的寒意似乎还缠绕在骨髓里,不怎么舒服。

洗完澡,连雪雅擦拭着头发,才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淤青的嘴角,在热水冲洗之后,那副模样看上去有点凄惨。

她伸手轻轻揉了下,忍不住“嘶”地一声痛呼,皱紧了眉。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她有一点奇怪,想着是不是婷婷忘了带房卡,然而却从猫眼里望到站在外面的人竟然是陆梓晨。

她上前旋开门,呆呆地望着面前颀长俊挺的身影,和那张俊美的脸孔,感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陆医生……”她轻轻地唤道,犹如梦呓一样的声音。

“是我,叫我梓晨。”陆梓晨望着连雪雅的脸孔,低沉磁性的声音浸入她的心田。

当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屋里关上门,连雪雅还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情绪里。

“你怎么来了?”

“我昨天在微信问过你的酒店地址和房间号,记得吗?”他凝视着她,手指轻轻摩挲上她淤青的嘴角,在门外他就看见了。

现下屋里的灯光更清楚,让他不禁剑眉轻蹙。

“怎么弄的?”

“就……拍戏的时候,对手演员不小心。”连雪雅小声地解释,有一点心虚,她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遭遇。

陆梓晨拧了拧眉毛,看出她说的不是实话,然而她不想说,他就不问。

他轻轻拥住她,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他温暖的体温瞬间包裹住她,让她觉得安全放松,一天的疲惫也似乎全都释放出来。

“我以为你是要给我寄礼物……”她的声音有一点沙哑,却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眷恋,心里其实感动得快哭了,但她不想让陆梓晨知道。

陆梓晨低低一笑,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让她埋在自己胸口:“我来c市参加研讨会,顺便有几天的假期。”

“真的吗?”连雪雅眼睛一亮,那份雀跃喜悦的光芒,让陆梓晨心口微漾,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柔声说:“我给你涂药。”

连雪雅神奇地看着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药膏和棉签,忍不住道:“陆医生,你是有魔法吗,你知道我受伤了,包包里都有药?”她傻乎乎地问。

陆梓晨微微一笑,“你就当这是医生的习惯,总之无论去哪里,我的包里总会带上一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哦。”连雪雅了解地点点头,陆梓晨觉得她可爱极了,“连雪雅。”他低悦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

“嗯?”

“叫我梓晨,你一直忘记。”

他的话让她不经意地脸红了。天,他的声音真好听,低沉宠溺,带着诱哄的口吻,真正是迷人极了。比她睡不着的时候听的那些声优睡前朗读,更为动人。

“梓晨,你晚饭吃了吗?”连雪雅试探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脸颊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没有。”陆梓晨仿佛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低柔的声音依旧是那样迷人。

于是,她的一颗心又怦怦地跳得更加强烈起来。

连雪雅和她的陆医生,已经在这条街上来回走了十多遍。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这样的约会很独具一格,好吧,其实是有点傻乎乎的。但只要和他在一起,无论怎样都好。

因为去外面人多的地方不方便,晚饭后她和陆梓晨便选择到这个酒店附近的小区里散步。天色已黑,稍微乔装打扮之后,两个人就走到这安静的小区。在这条有丁香花树的长廊里慢慢地散步,但路不够长,他们不知不觉已来回走了好几遍。

见到连雪雅笑起来,陆梓晨便牵着她在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

头顶的夜空,有一两颗稀疏的星子在闪耀。

“这里能看到星星。”连雪雅有些感叹地说,在s市那样的大都市,她已经许多年没见过星星了。

C市的这片夜空,这让她怀念起小时候自己的家乡,晚上的星星明亮皎洁。

“这几天睡眠好吗?”陆梓晨看着她姣好的侧颜,白皙的皮肤,眼睑处的阴影似乎也淡了些。

连雪雅点点头,波光盈盈的眼睛看向陆梓晨,“睡得很好,是因为安心的缘故。”其实她还想说,是因为你的缘故。然而不知为什么,又开不了口了,她有些苦恼地抿紧唇。

陆梓晨微微一笑:“不要多想,也别去看网上那些胡言乱语。”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被风吹乱的秀发。

连雪雅感受到他温暖的指腹擦过自己的脸庞,忽然想起方才他替自己细心擦药的时刻,那瞬间的心动与神驰,唉,每每他接近自己,总会让她的心跳失了规律。

“连雪雅。”陆梓晨暗哑的声音轻唤她。

她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听到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恍若一道惊雷,瞬间劈到她心里。

“我……”她真的从来没想过他会对自己说这句话,就像做梦一样,期盼着又不敢奢想。

陆梓晨用手托住她的脸庞,澄澈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她:“相信我,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我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希望你无论开心还是难过,笑着或是哭着的时候,身边都有我。”

这娓娓低诉的声音,简直让她的心随之颤栗,整个人都柔软沉溺到无法招架。

连雪雅痴痴地看着他,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在自己眼中,宛若神祗。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到他的脸庞,他的体温透过指尖传递过来,让她才能分辨这是真实,而不是自己的幻梦。

她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流溢下来,他伸出手指温柔地帮她擦拭,然后将她拥进怀里。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她脆弱的声音:“以后都不会嫌弃我,是吗?”

陆梓晨心脏一拧,哑声道:“不会,我爱你,连雪雅,我会一直守护你。”他怎么会嫌弃她,他对她只有满满的心疼和爱。

想要照顾她,守护她,给她依靠。她的脆弱和无助,他全都看见了,并且从没有那么清晰过。虽然从他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到她,就能窥见她受伤的心,然而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了解。

那颗想要守护她的真心,也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连雪雅什么都未说,只是她的双臂都揽紧了他的腰,那样紧紧、紧紧地抱住他。

“不会有人祝福我们,家人都跟我断绝关系了。”她泪眼模糊,对他倾吐着最真实脆弱的自己。

“不需要,我也没有父母参加,只有我们两个也很好。”他温和低悦的声音如同天籁,慢慢抚平着她心里的创伤。

她真的觉得,自己找到了救赎,他给她的安全感和幸福感,让飘零的她找到了归处。

“我的老师对我说过,婚姻是一场漫长的修行。两个全无经验的人,只能靠着对彼此的爱和守护,慢慢摸索,一起前行,克服人生里的困难。你愿意和我一起吗?”陆梓晨看着她。

连雪雅湿润的眼睛对上他诚恳幽深的黑眸,使劲地点了点头。

她愿意,她太愿意了,如果未来的人生,能够与他一起分享喜怒哀乐,那对她来说,是最大的幸福啊。她想他参与自己的人生,想他成为她的唯一。

她张口想要把这些话都告诉他,但那沉甸甸的压在心口的毛病又犯了,喉咙就像被什么哽住,呼吸轻颤着,无论她怎样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发出来的都是哽咽的声音。

她想她这个心理问题怎么办,还能不能好,真是又着急又伤心,为什么不能完整地表达和倾诉自己的内心呢?

而他又知不知道?

见她水盈盈的眼睛里满是焦急,泫然欲泣地看着他,陆梓晨轻轻搂住她,柔声说:“没关系,连雪雅,我不会勉强你什么。我知道我们之间也许发展太快了,如果你还没有爱上我,我会给你时间,也会一直等你,等你接受我。”

“我不是什么浪漫的男人,也没有太多恋爱的经验。但我会努力让你幸福。”他诚恳的保证,让她更加泪流满面。

“不、不是的……”她呜咽地挣扎着,很想要告诉他,她喜欢他,不,甚至是爱他。然而她就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连雪雅很惊慌也很沮丧,她想她必须要去看心理医生了。虽然他就是医生,她可以向他求助,然而她真的不想他知道,知道这样一个全是问题的她。

他已经了解她的失眠与抑郁,他没有嫌弃她,可是她现在这个是什么问题,不能表达的情况,让她越发的害怕和担心。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这一面,而且她一点都不想失去他,她太自私了,自私到只想要得到他。

于是她紧紧地抱住他,用她的肢体动作告诉他,她愿意嫁给他,她对他的喜欢与信任都好深好深。

陆梓晨看着紧紧贴在自己怀里的连雪雅,她的眼泪和脆弱他都看见了。他没有对她说爱,是因为他想用一生的时间,来告诉她这个字,用行动而不是言语。

连雪雅的沉默,让他以为她可能还没有忘记自己过去的伤痛,还有那个把她遗忘的男人,他的弟弟陆星河。但陆梓晨并没有吃醋,只是有些心疼,心疼她过去的遭遇。

他想自己可以把那些伤口和名字从她心底赶走,让她爱上他,接纳他。却不知,她对他早已情根深种。

但就算带着这样美丽的误会,此时此刻,月光下相拥的两个人,还是感到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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