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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28章 怕你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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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男人小徐总很快把举报人的电话号码打听出来了,是个公用投币电话,位于十一中附近。

近年手机在人群中开始普及,但公用电话和BP机一样,还没退出历史舞台。

管理部门只知道该电话的大致位置,却弄不清具体是哪一台,于是陈荏和林雁行在午休时偷溜出校门,一路拨打该号码,侧耳倾听电话亭中的响铃。

十一中的位置闹中取静,与实验中学、实验小学和某某幼儿园形成一个小型教育片区,附近一个大公园,没有商业街、医院、住宅小区等人群聚集的场所,即使在白天也不喧嚣。

电话很快找到,多亏林雁行耳聪目明,可他听力这么强,一到英语考试就萎,conversation的内容基本靠自己编。

陈荏围着电话亭转了两圈,说:“行,就这儿。”

“下面干嘛?”林雁行问。

“守株待兔。”陈荏说,“我不回去了,就在这儿等着。”

林雁行惊讶道:“等着?”

陈荏说:“那家伙打了匿名举报电话,一定要等答复的。”

“咱们学校附近六台公用电话,你怎么知道他还会回来?”林雁行问。

“他不会随便换。”陈荏说,“教育局那边只会答复同一个电话号码,换了号码就无法证明是本人了。”

“那你等到什么时候?”林雁行看表。

陈荏凑过去看:“五点。五点之后教育局就下班了。”

当天他并没有等到。

第二天继续去等,又没等着,决定再等一天。

他有九成把握诬陷管老师的就是刘建民,但毕竟还有一成意外。

他对林雁行说自己可能要翘一些课,只是老刘的课不翘,一方面正好盯紧他,另一方面避免他又无端发难。

午间休息时,别人或者趴在桌上睡觉,或者在校园里闲溜达,陈荏蹲在电话亭附近的草丛里监视,幸亏天气凉了,草里没蚊虫,否则够他喝一壶的。

他听小徐总说,学校对管老师的调查结果已经书面反馈给教育局了,举报人必定对此相当关注,所以他不会等很久。

只是调查结果上明明白白写着“经调查,该举报不实”,不知道那孙子会怎么想?

若那厮就是老刘,以其小人品性,说不定还会死缠烂打,不搞倒搞臭管老师不罢休。

这匹害群之马为害十一中多年,往常没人愿意和他啰嗦,生怕惹祸上身,这次倒可能是个驱逐的机会。

陈荏正出神地想着,突然感到身边窸窸窣窣,转脸一看,是林雁行。

林雁行在他背上轻掸,说:“有草屑。”

“今天中午不练球?”陈荏问。

高中篮球队也是可怜,原本下午的练习时间又被侵占掉一块,只好用午休时间补充。

“练啊,但我跟教练请假了。”林雁行说,“我想看看是什么人活腻了,敢诬告管老师。”

陈荏压他脑袋:“那你再蹲低些,别被他看见。”

林雁行干脆趴下,还说:“这草挺软乎的!”

他从小锦衣玉食,做派却不矫情,因为运动是吃苦的一种,作为国家二级运动员,他比普通少年个性更顽强,也不拘小节。

两人默默蹲了会儿,林雁行忽然解嘲地笑起来。

陈荏问他笑啥,他说:“你真的挺像一条狗。郜山说你是我的狗,我觉得不对,你是管老师的狗。”

陈荏挑眉,林雁行连忙声明:“没有贬义啊,我的意思是你对管老师特别好!”

陈荏坦率地说:“管老师对我也不错。”

林雁行忽然贴到他面前,炯炯地盯着:“有必要吗?这两天你为他翘了多少节课了,就一直在这边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那个人始终不出现,你就一直等下去?有些人就算生病打吊针也不愿意缺课,你倒好,说不上就不上。那么多课时,老师进度又那么飞快,你赶得上吗?我刚去找过管老师了,他自己都懒得追究,所以你还在这儿等啥?”

陈荏打量着他少年初现棱角的面孔,那挺直的鼻梁,飞扬的眉,忽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丝……恼火。

他耐心地解释:“不会等很久,那家伙比我着急。他告管老师时甚至没好好求证一下,都不知道管老师的家境,这两天一定会来的。”

林雁行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他追问:“有必要吗?”

陈荏反问:“你觉得管老师图我什么?”

林雁行被问住了:“他……他能图你什么?他吃穿不愁,又没啥追求。”

陈荏低下头:“是,他不图我什么。”

他的确帮管清华搞点儿后勤,但即使什么都不搞,后者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如果世界上有个人与你非亲非故,真心为你好,又不图你什么,难道不该珍惜么?

这世间的“好”都是等价交换的,有人爱你,你也要付出爱,至少付出时间与精力;

有人捧你,你要回应;有人陪你,其实你也在陪他……

管清华不一样,他只是给你题,然后用鞭子抽着你写,纯粹至极。

陈荏遇到过太多有企图的人了,一个孤单的漂亮男孩儿,身处在那样的环境,大约谁都想上来撕咬一口,叼着肉离开。

所以他永远睡不好觉,警惕到深夜惊起,打开所有的灯,疯子似的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少了零件。

管清华的题让他安宁,那些题后面没有诱饵,没有钩子,没有利齿,只有一个老师希望他的学生好。

他笑笑:“林雁行,我就是这么个人呐,半途而废多难受。”

林雁行说:“回去吧,我来等。”

陈荏摆手,怕林雁行出岔子。

他这次不但要抓现行,还要留证据。

他借了郁明一台有录音功能的小随声听放在电话亭顶板上,两天来不停地覆盖录音,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这是丽城教育局上班的时间。

但是那台磁带录音机有问题,不能自动翻面,所以每隔一小时陈荏就要偷偷溜过去,将磁带翻个面,还要经常换电池。

他真有些怀念十五年后的技术,那时候偷拍偷听太简单了,只需要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林雁行忽然发起火来:“你他妈傻啊?我都说了我来等,你再请假老师就要算你旷课了!”

“别闹气。”陈荏轻描淡写。

林雁行抓了一把草尖扔开,猛然站起,说:“你真是一条狗。”

陈荏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表情平静。

林雁行讨厌对方那双漆黑眼睛里的淡漠,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什么!

或许在生气诬告管老师的那个人,不满陈荏孤注一掷的行为,埋怨管清华为什么不阻止他,他气得心里发酸发苦,但是他不敢往深里想,因为这种情绪不对!

哥们儿做傻事,他跑来酸苦什么?

换做另外一个人,篮球队长彭昊也好,初中死党刘坚也好,他只会大声嘲笑,顶多陪着犯一会儿傻,然后把他们的蠢事宣扬出去。

现在他不想说话,他不回答任何一个关于“陈荏这两天去哪儿了”的问题,他看到身边的空座位就烦躁不已!

他看见管清华还是手捧一叠教案,耳朵上夹一支粉笔,浑浑噩噩地从门前走过,眼睛里放出了恶狠狠的光,暗骂真是个傻.逼,真不值得!

“蹲下。”陈荏说,“别引人注意。”

“我不!”林雁行犯了倔,指着电话亭,“不管谁他妈来,我都先上去给丫一脚!”

“下来!”陈荏轻喝,他可不怕林雁行。

林雁行问:“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陈荏说,“我爸爸死了妈妈嫌弃没家没业,这半辈子也没啥牵挂没啥寄托,现在有个人对我好点儿舍得在我身上花时间还舍得夸我几句,我报恩不行?”

“你的寄托是什么?”林雁行突然问。

“嗯?”陈荏不解。

林雁行说:“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现在有寄托了,你的寄托是什么?”

他就是胡搅蛮缠,自己六神无主也想搞得别人心烦意乱。

他直勾勾地盯着陈荏,生怕那张唇色浅淡的嘴唇里吐出什么“管老师”之类的字眼,他全身的细胞都仿佛鼓胀起来,等着被一下子戳破。

陈荏心想:寄托?可不就是你?

他拽了林雁行一把:“给我蹲下来!高中生还能有什么寄托?大学录取通知书啊!”

林雁行气鼓鼓蹲下,心里翻腾着,他意识到自己的蠢。

太蠢了!没道理!他到底在担心个啥?

陈荏悄声说:“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抓那人,但是我想不出来,只能用最笨的法子。稍微耐心些……”

他忽然住了嘴,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林雁行。

“干……干嘛?”林雁行心跳都漏了一拍。

“催化剂。”陈荏说。

“啊?”

陈荏敲自己脑袋:“就是啊,我干嘛要用最笨的法子,引蛇出洞不就得了!下午你在这儿等着行不行?”

“行。”林雁行果断答应,“你去哪儿?”

“我去使个坏!”陈荏笑。

这个笑容……也许是他嘴里说出了“蛇”这个字眼,林雁行顿时觉得他就像一条蛇,鳞片洁白晶莹,骨骼细巧纤丽,玉石一般冰润,但绝对缠人,绝对毒。

“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林雁行下意识提醒。

陈荏摇头:“不会。记得给磁带翻面!”说着跑了,留给林雁行一个快速前蹿的背影。

后者蹲在草丛里,仅仅五分钟后就开始腻,掏出手机玩游戏,玩着玩着也没了心绪。

他咕哝:“……你是怎么在这草丛里呆两天的……还真是蛇啊?”

他一会儿说人是狗,一会儿说人是蛇,多亏陈荏当他愣小子,不和他计较。

陈荏对刘建民的怨恨不亚于对继父,如果说继父还给过他一个蜗牛壳般的房间,那老刘当年给他的只有侮辱和打击。

没有比教师摧毁学生更容易的事了,有时候袖手旁观都能摧毁一个孩子,何况主动参与。

老刘默许霸凌者打他,即便看见也不阻止,他会面无表情地站在哄堂大笑的人群背后,心里一同嘲弄那个在灰尘里扑爬的家伙肮脏迟钝,活该受欺负。

陈荏觉得就算自己捅老刘一刀也不过分,只不过暂且忍下,报仇的方法有很多,见了血光就不高级了。

斩草除根,他要把刘建民彻底从十一中抹去。

他认为老刘这两天之所以没出现,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他没时间。

但这一点不对,高一班主任还没被架在火上烤,溜出学校打电话的时间总是有的。

第二,事情不紧急——他诬告管老师只为泄愤,并不一定要听答复。

这一点可能性比较大,为了让他回来听答复,陈荏打算去添把柴火。

他找到班上同学刘浩,也就是郜山那哥们,问他要打火机。

刘浩惊讶道:“荏哥,生活烦恼,岁月蹉跎,连你也开始抽啦?”

自从上回被整治过后,刘浩就开始喊他“哥”了,连郜山都有称兄道弟的势头,这帮小兔崽子欺软怕硬到这个程度,陈荏也是服气,想想当年被他们逼到退学,真是不值得。

反正陈荏气量小,听说过相逢一笑泯恩仇但做不到,想什么时候找这帮不长进的傻.逼算账就什么时候找,看心情。

他说:“少打听,我有用。”

“不打听,你随便用!”刘浩同时递给他一支烟,说,“咱俩谁跟谁啊!”

上课铃响了,这节是物理实验课,陈荏替自己和林雁行请了假,走到僻静处点燃香烟,吸了一口。

烟雾仿佛从他的五脏六腑过了一遍,呛出鼻子和口腔,他“吭吭”咳了半晌,心说完了,这技能也没了!

他当然会抽烟,重生回来后由于没条件就戒了,此时抽得太猛,反倒觉得要吐。

他嫌恶地捏着烟,溜着墙根来到刘建民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人。这节课老刘在别的班有课,5班班主任王老师则习惯于在教室后面批改作业,不常坐办公室。

换位思考,如果你和她一样被迫与老刘这么个东西共用办公室,大概也不愿意回来。

陈荏关好门,拉开老刘办公桌右侧专门收礼的抽屉。

里面满的,整条烟一般都是家长送的;散装烟有些来自家长,有些来自学生。都是好烟,比如软中华、硬中华,便宜至少也是钰溪。老刘每天两包,抽得美滋滋。

陈荏又吸一口,然后用打火机将老刘的散烟一支接一支地点燃了。

怕引起火灾,他又将烟一支一支掐灭,反正这么折腾就是让老刘看出有人动过他的烟,有人发现了他做的好事,要报复。

他正蹲在办公室后埋头做事,突然听到一声低叱:“你在干什么?”

他吓得浑身一颤,抬头见是王老师,她居然开门走路一点声息都没有!

陈荏顿时手足无措:“我……”

王老师狠狠瞪了一眼老刘的收礼抽屉,又把视线转向他煞白的脸,语气里全是痛惜:“你居然也做这种事?在给这个人送香烟交保护费是吗?你们才十几岁,为什么一个个都学得这么肮脏?你这样怎么对得起管老……”

她突然停住,因为她看出陈荏根本不是在送礼,而是在破坏!

陈荏说:“王老师,我……”

王老师竖起一只手让他别说话,偏过头观察周围几秒,转回来:“既然要干,就干彻底一点。”

“??”

王老师望向门口架子上的洗脸盆,里面有半盆水。然后她就走出去了,还是踮着脚几乎没有声音,轻轻地带上了门。

陈荏抄起脸盘就把水泼在了老刘抽屉里!

王老师教导得对,小打小闹没意思,小陈哥哥坠过崖锯过腿,棺材都躺过,做事也得做绝喽!

怕你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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