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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彻底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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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怀着一股冷淡的怨气,却不得不跟上皇上的脚步。

果然,皇上径直朝着关押红柳的牢房走去。

--那件牢房中,只有红柳独自在内,并没有看见陈文心的踪影。

皇上的面上生出了愠怒之色。

他猜测的没错,陈文心根本不是要单独见红柳,而是要见柳岚!

若是见红柳,何必要避开他?

就算证明了柳岚与陈文心之间没有肌肤之亲,若是他二人之间产生了感情,那更是皇上无法容忍的。

应该说,如果柳岚是个无耻之徒,对陈文心强行施暴。那么陈文心是无辜的,他就算无法待她如从前,也会保证她衣食无忧。

如果陈文心真的对柳岚产生了情谊,他如何能容忍一个对自己不忠的女人?

皇上的神情,从未如此难看过。

他径直转身往关押柳岚的牢房而去,他知道,陈文心一定在那!

果然,在离柳岚的牢房还有一段距离的走廊,听见了陈文心的声音。

皇上对着身后的陈文义摆摆手,示意他小声。

而后他站在走廊的拐角处,那里可以清楚地听见陈文心和柳岚的谈话。

只见陈文心坐在牢房之外的一把靠椅上,充满讽刺地对柳岚说道:“我害你?我害了你的兄弟?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陈文心笑得咳了几声,她以帕掩唇,边咳边笑。

这句话之前,应该是柳岚曾经指责了陈文心一句,指责她害了自己。

陈文心笑道:“你要杀皇上,我要救皇上,各为其主,我不怪你。”

皇上忽然才想起,陈文心是为了救自己而被掳走的。

而他一心在想她是否清白的问题,甚至把这事都忘了。

她道:“可你劫持我,我有何错?我为求自保,所以欺骗你替我制珍珠衣给皇上的人传递消息。”

“若不是你们先劫持了我,我又怎会为求自保害得你们行迹暴露?”

“你知道我在宿迁救助灾民之事,你欺我良善。呵……难道我良善,就活该任人宰割还要保护伤我之人吗?”

柳岚的声音响起,“可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杀你,还要带你回南明啊!我还想……”

陈文心打断了他的话,“你凭什么以为,你想带我去南明,我就得心甘情愿跟你去?京城有我的家人,我的夫君和我的二哥为了找我昼夜不歇!”

“我为什么要抛弃所有关心爱护我的人,抛弃我的尊荣地位,抛弃我熟悉的环境,跟你这样一个逆贼去南明!”

她冷声道:“你这种自以为是,真叫我恶心!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我被皇上抛弃了,就应该对任何一个想娶我的男人感恩戴德么?”

“你以为你能不杀我能带我走就是天大的恩典?我就必须乖乖领受不可违抗?”

她一字一顿道:“你错了。”

“别说我从未怀疑皇上会丢下我,哪怕皇上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丢下我,我生是皇上的人,死也是他的魂!”

“如果昨夜二哥没来救我,我也不会跟你去南明的。我会寻死,我死后魂魄也会回到京城,去见我的父亲母亲,去等皇上回来……”

柳岚听得愣神,“那我的兄弟们呢,他们又有什么错?他们眼看就能回家和亲人团聚了……”

陈文心抬起了下巴,面色冷淡,“你的兄弟们,是你害死的。你非要不自量力地带他们来刺杀皇上,你还以为我像个货物一样蠢笨,可以随你带到南明去。”

“而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把这一切都怪在我头上,向皇上诬陷我与你有私情。”

她冷冷一笑,“从前我还当你是个正人君子,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物。没想到,你为了逃避自己的良心惩戒,竟然这样陷害我?”

“早知如此,我宁愿冻死在那夜的秦淮河中,也不想带着这样莫须有的污点被救回来!”

柳岚沉默。

空气仿佛被凝滞,方才说得情绪激动的陈文心也不再说话。

静默良久。

柳岚先开口道:“或许如你所说,这是我一生做的最不光彩的一件事。”

他轻笑,“我这一生从未喜欢过一个女子,除了你。我那时真的以为,康熙抛弃了你,你会愿意跟我回南明。”

“我带着兄弟们,带着妹妹,带着你,回南明去见我娘。她一定会……会很高兴。”

“是我轻估了你,你这样贞烈的女子,为了维护先祖的名节和我大吵一架,气得我拔刀你都不怕。你又怎么会甘侍二夫呢……”

他自嘲一笑,“若是如此,那你也不是我喜欢的你了。”

陈文心厌恶道:“闭嘴。”

“你不必再说这些话了,我让差役把你嘴上的枷锁去除,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

“反正你不说,皇上也已经信了。”

她凄厉一笑,“哪怕我让皇上听了红柳他们所有人的证词,只怕,皇上心里还会存着一丝疑心。”

她最后道:“虽然我恨你这样诬陷我,但你毕竟留住了我一条命,你我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她起身便要离开,柳岚道:“等等。”

“若是我现在和康熙说清楚,那只是我一时气愤之下的胡言,他会信吗?”

陈文心愣了一愣。

“只怕,你不解释还好,解释清楚了,皇上反而会疑心是欲盖弥彰罢……”

她低头以帕掩唇,又咳嗽了几声。

不顾身后柳岚的喊话,径直离开了。

在走廊拐角听完了这一切的皇上,闭着眼背靠在墙上,沉默了许久。

陈文义上前,对着他一拱手。

“皇上,这下疑心消了么?”

陈文心的确欺骗了他们,说她是要去看红柳。

她没有去看红柳,而是来看柳岚,但说的不是郎情妾意,而是互不相欠。

皇上没有听到他们俩有情的证据,只听到了柳岚因爱生恨,陷害陈文心的真相。

这原就和他所想相同。

皇上抬眸看他,“兰襄,你怪朕是吗?”

“臣不敢。”

他放下交拱的双手,“但念念的二哥敢。”

“其实,皇上明明知道念念对你从无隐瞒。她是那么天真良善的人,如果她真的失节,恐怕早就跳进秦淮河里了。”

“皇上以为,以她的心性,要是失了贞洁,还能这样这样振振有辞地回来跟皇上狡辩吗?”

“在皇上心中,她竟是这样恬不知耻的人么?”

陈文义话毕转身就走,他第一次在皇上面前这样无礼。

他垂下眸子,觉着自己说的话把自己都恶心到了。

皇上在身后的阴影中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去说。

陈文心的背影,落寞孤寂。

她始终担心自己不信,又无从辩驳。

陈文义的背影,坚毅果断。

他责怪自己,因为猜疑伤害了陈文心。

这一次,他是真的错了……

陈文心走出大牢之后,一个人往府衙后院的小花园里走去。

今日阳光正好,她还穿着披风,没走几步就觉得热起来了。

正想把披风解开,陈文义从后头走上来,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好吧,不解就不解。

她老老实实地把胸前解了一半的系带,又重新系了个蝴蝶结。

“二哥,你看,这个小池塘里有乌龟呀。”

小小的花园子里竟然还有一处小池塘,里头爬着几只灰褐色巴掌大的乌龟,正在石头上晒太阳。

“是啊。乌龟在晒太阳,你也晒晒太阳吧?”

两个人并排在小池塘边上的大石头上坐下,那块石头太高,陈文心的脚踩不到地,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一个洒扫花园的老妇见状走来,隔得远远的躬身万福,问他们要不要鱼食喂乌龟。

陈文心就要了一盒,那老妇走了,他们两就一边喂乌龟一边说话。

“皇上去了?”

她从小食盒里拈起一些米粒大小的鱼食,状似漫不经心地丢到池中。

陈文义抬眸,不经意地扫过花园之中,确信身边真的没有别人。

“如你所料,他在出大牢前折返,我也说了该和他说的话。”

陈文心所谓演戏,其实是两场。

第一场是他演的。假装诬陷柳岚尖吟皇妃,激怒他的同伙,让他们说出真相。

在她偷偷告诉陈文义如何审问红柳那些人时,就告诉了他第二场戏。

只不过这第二场,是她自己来演。

她有意告诉皇上要去找红柳说话,实则是去找柳岚。

如果皇上相信她就不会回来看她到底是去找谁,如果皇上回来了,她也会让皇上听到她对柳岚的仇恨和厌恶。

皇上会因此彻底相信她的清白。

可她却丝毫都不觉得开心。

她更希望,皇上就此离开,而非怀疑她去找谁。

他从前是不会这样怀疑自己的。是他不会,还是从前在宫中,一切尽在他掌握他无须怀疑?

她冷笑了一声。

自己又何尝不是?

从前,她何曾试探过皇上的心意。

陈文义双手按在她肩上,将她的身子掰正面对自己,正色道:“念念,就算你真的失节,我也不许你寻死。”

“就算皇上不要你了,二哥会陪你,会带你回家,你记住了吗?”

陈文心忽然笑起来,“二哥以为我这样蠢笨吗?失节是小,饿死是大。你放心,我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

那些话都是说给皇上听的,什么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魂。

什么宁可跳秦淮河,也绝不会去南明。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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