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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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银子先到外头去打热水, 锦绣独自在屋里将方才吴太医和药童治伤留下的狼藉清理了一番。

她听到榻上微沉的呼吸声, 闻着这股浓重的血腥气,突然有些不敢朝这人看过去。

“水……”一个喑哑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她一个哆嗦。

“马上来。”锦绣稍定心神, 到桌前倒了一杯水, 走到那榻前。

目光落到那人身上,她浑身一僵, 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这个浑身血迹斑斑的男人, 竟然是……是谢毓!

她举着茶杯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伤成这样?

在她呆住的时候, 迟迟等不到水的男人蹙着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她。

锦绣一个激灵,当下就想撒腿逃跑。可是她的脚尖才一扭, 手臂就给人狠狠攥住往里一扯!

茶杯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她的腰狠狠砸在榻上, 疼得一下变了脸色,闷哼出声。

此时此刻,她连疼痛都顾不得了,只愣愣地俯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她的额头几乎贴着他的, 两个人挨得这样近,呼吸可闻。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抓着她的手臂也像铁钳一般, 一如当初在定国公府头一回遇到,力道大得令人窒息。

锦绣大气也不敢出,她想不明白这个人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还有这样大的力气?

谢毓盯着她,目光幽深,久久没有说话。

锦绣一只手撑在榻上,勉力维持这个姿势,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终于,他嘴巴一张道:“水。”

锦绣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不知道他眼下是不是还清醒,有没有认出她来,但是如今这个情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松开……我,我才能去给你倒水。”她低低道。

谢毓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手竟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你是谁?”

锦绣一愣,心头咯噔,抬眼看向他:“你……”

他望着她,神情淡淡的,似乎是在等她回答。

明明重伤至此,他竟还是如此……

锦绣别过眼:“这里是怀月庵,我是在这儿伺候太妃娘娘的小内侍。”

“那我是谁?”

锦绣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他:“你不记得了?”

谢毓的神色有些漠然,仿佛对此并无多大感觉,只嘴角一动道:“怎么,我是谁很重要?”

锦绣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万一再被他捉住的可能,心里头隐隐把再遇到的情形设想过千遍万遍,却独独没料到,会是这样……

他竟然给忘了。

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他咳嗽了一声,仍没有松手,力道却小了:“你叫什么名字?”

锦绣白玉一般的脸上浮现轻红,有些不自在道:“小、小金子……”

“小金子……”他喃喃了一声,声音低沉,如同把这三个字滚在舌尖回味一般。

锦绣有些气恼,趁他力道放松,一下挣脱了出来,走开几步远。

他眼睛一缩,身体下意识往上抬,似乎是想要起身。

这个想要直起身的动作,似乎牵扯到他的伤口,让他脸色骤变:“嘶……”

锦绣忙上前在他肩头按落:“你别乱动。”

他牢牢地盯着她,伸手飞快地捉住她按在自己肩头的手。

锦绣一怔,眼睛一转,落入那双漆黑的眼睛,呆了一呆:“你、你做什么,不是要喝水么,我去给你倒。”

他摇头:“又不渴了。”

手仍紧紧握着她的手。

锦绣觉得有些异样,明明此时她应该不顾一切地逃开,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脚步却似乎有千万斤重,无法挪动一下。

“我去给你倒水,”她看向他,一触及那双晦暗的眼睛又似给烫到一般飞快移开了目光,“我、我不走。”

他似乎仍不愿意松手,就在锦绣以为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失忆的时候,他的手蓦地一松。

她一怔,随即回过神,将地上的茶杯捡起来,取了一个另外一个被子,转身去倒水。

谢毓仰躺着,看着屋檐,没有再看她。

锦绣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一边站了会儿,迟疑片刻道:“你能起来么?”

谢毓眼珠一转,眉毛一挑:“你觉得呢?”

锦绣抿了抿嘴,走上前,将茶杯搁在案几上,坐上榻,扶着他的肩膀帮他抬起身子。

谢毓歪过身子,径直将头枕在她腿上。

锦绣身子一抖,本能地就想推开他,却听他淡淡道:“我背上有伤,不这样撑不住。”

锦绣在心里轻叹一声,扭身拿起茶杯,递到他嘴边。

他的嘴唇已经有些干裂,泛着青紫,看起来明明是渴得狠了,喝起水却一点一点喝得不紧不慢。

锦绣低头看着他,原本脸上就没什么肉,如今更是瘦了大一圈,眉眼更为醒目。可能是身体受创、脸色奇差之故,看起来倒比往日温和一些。

“还要么?”她不自觉放柔了语气。

谢毓摇头:“不要了。”

锦绣松了口气,正想起身把被子是谁放回去,手腕又给他握住:“放着,别动,让我靠会儿。”

“这怎么行,我……”

“你不是派来伺候我的么?”他淡淡睨她道。

锦绣无可奈何,只能由他枕着。她越来越怀疑,他是真的失忆还是有意刁难她。

她恨不得推开他就走,但是一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渗着血的绷带,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

谢毓闭上眼,神色平和,看不出有半分痛苦。

两个人静静地在屋里待着,谁也没有说话。

“你做什么?”小银子提着水进屋见到这副情形,顿觉古怪。

锦绣故作镇静道:“他背后有伤,要这样才舒服。”

小银子拧眉:“都这样了还管舒不舒服,你没听方才吴太医说么,能活下来算不错了,你也太菩萨心肠了,再说,你活不干了?”

锦绣顺势道:“我立马就起来……”

她伸手要推开谢毓的脑袋,却给他一把捉住双手:“敢动一下试试。”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恶狼似的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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