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相见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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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是面对商场各样变故都能保持处变不惊的孟旭然,此刻看到这乍然出现在床底下的那只苍白的小手时,心神也不禁一骇。

仅仅是几秒钟的震惊后,他便回过神来,强自站起身来,想要将那只手的主人拖拽出来,未曾想眼前一花,那只手如灵蛇一般快速地缩了回去,他甚至连指尖都没触碰到。紧接着,连那细微的窸窣声也不见了,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一时间,诺大的病房里,只余留了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若不是脚腕上留下的冰凉触感尚鲜明,孟旭然差些要以为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仅仅是一场错觉。

见了鬼了。孟旭然拧了拧眉心,很快便回过神来。回忆起刚才所看到的奇异景象,他闭了闭眼,一点一点地收敛起了萦绕在唇边的笑容,“装神弄鬼的干什么……江小姐。”

刚叫出那个名称时,他只感觉到床底下稍稍一颤,紧接着一个娇小的人影迅速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虽然姿势略显狼狈,然而动作却是出人意料的迅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

孟旭然冷冷地睨着此刻灰头土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江小米,突然间一笑,却无比冷冽,“江小姐的出场方式还真是……”他顿了顿,眯起了带着凉薄笑意的眼眸,直看得人一阵心惊胆寒,“……出乎意料呢。”

他的确对眼前这个女子有一种别样的熟悉感,然而即使是这样,她刚才听到的那些消息也让他留她不得。只是……她到底是历璟承身边的特助,如果要向她下手,恐怕有些艰难。

如若在自己的地盘上制造一场意外呢……?孟旭然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如此想到。

江小米哪里能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心里头到底在思量着些什么,好不容易爬出了空间逼仄狭窄的床,便在地上打了个滚,很快便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双手利索地拍了拍沾染在身上的尘灰,她这才注意到孟旭然始终都在注视着她的一系列动作,只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他,略尴尬地解释道,“抱歉,我、我是看他们都不允许别人进来,可是我又着急见你一面,所以才……”

虽然她本来无意去窃听些什么机密,但这样暗搓搓地听墙角本来就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历氏集团和梦集团的明争暗斗和利益往来,她都不甚关心,只是……刚才那位看似是秘书打扮的小姐口中说的那位神秘的“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特意嘱咐不能让孟桐妃知道?

不对不对,她此番前来哪里是为了探听八卦的?江小米摇了摇头,晃散了心头中萦绕的几分怀疑,重新对着眼前越看越跟记忆中的那个小少年相似的男人失神起来。

她这样七拐八绕地站在他面前,只是想要亲口问他一句,他到底是不是当年孤儿院里跟她说过“相依为命”的小跟班?

她的思绪还未飘远,就已经被他打断,“所以,江小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江小米被拉回神来,听到他的疑问时只自豪地耸了耸肩,语气轻快,“从厕所天窗爬进来的啊,本来是想在你身边守到你清醒为止的,但是护士隔三差五的便来巡房,所以我就爬到床底下了。没想到……我在那里睡着了。”

“睡着了?”孟旭然因而她这一番有些自来熟的说辞挑了挑眉,听到后半句时,他心中稍稍一舒,却又有些怀疑,抬眼对上眼前人的眼眸想要一探究竟时,但见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此时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澄澈得几乎能够映出他的倒影来。

江小米注意到他的注视,心中微微一喜,猜测着他是否也认出自己来了,张了张口,刚要回答,却听见他骤然说了一声,“别动!”

她被这声喝止引得一惊,下意识地已经立正站好,只余了那双咕噜噜的眼珠子灵活,只费力地转着瞥眼看他站起身来,逐渐朝自己走近了些,用手中的帕子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瞬时那手帕上染了一片黑灰。

他也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地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只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经也有过,一边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地蹙起了眉头,“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想来应该是刚才在床底下稀里糊涂蹭到的。江小米吐了吐舌头,接过手帕正要道谢,眼角的余光却触及到了手中拿着的帕子,不禁又是一阵愣怔,心中接踵而来的却是浩大的欢喜。

这块手帕她再熟悉不过,她那些在孤儿院里头与他一起度过的日子里头,每日吃完东西时他都会皱着眉头递上这块手帕来给自己擦嘴。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他竟然还留着,保存得那样完好。

如果说此前她还只是隐隐的猜测的话,那这一刻便已经完全确定了,眼前这位男人,正是自己当初的小跟班。难怪师兄此前会说这趟她能够见到他,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出落得这样本事了。

察觉到眼前的女孩子望向自己的眼睛乍然又明亮了几分,孟旭然隐约有些失神,好似在望着一位失去已久的故人。

他低了低眼,避开她那太过直白的目光,有意识地拉开了距离,语气有些冷冽,“江小姐,似乎你对我的兴趣太过浓厚了一些。”

江小米一愣,没想到他的开场白竟会是这个,正要说话,却听得他又沉定而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天鬼鬼祟祟出现在桐妃房间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使得江小米脑子里如同雷劈一般,花白一片,昏昏涨涨。

她刚才一时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怎么会忘记了她现在和他身份之间的天差地别,又怎么会忘记了她此行的目标正是与孟旭然为敌的?

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她又怎么可能与他相认?他如果知道自己这番是来窃取他的藏品的,又会怎么样看自己?

江小米咽了咽口水,同时也将此前憋在喉咙里头的话囫囵咽了下去,睁着眼睛开始装傻,“孟总,您看错了吧?我此前因为弄脏了身上礼服,一直在洗手间里处理,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贵集团大小姐的房间里头去呢?”

“我之前只觉得江小姐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哈子,不过看你能够通过重重安保进入我病房来的本事,想来是有可能的。”不愿再被她身上那奇异的熟悉感干扰,孟旭然转身避过她的面庞,拿了一个新的玻璃杯,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圆滑的杯沿悠悠晃晃地升腾气温热的雾气,更加虚化了他脸上本就甚少变动过的表情。

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忽暗忽明,映照着他的面孔同样明灭不定。江小米觑眼看着他掩藏在雾气背后的脸庞,只觉得心中的某种执念,正在毫无缘由地一点点沉了下去。

分别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至少她只觉得不过是一晃眼的时间,然而眼前的小跟班,却好像已经不再是她的小跟班了。

虽然相貌隐隐还可以看出从前的模样,手臂上那被她年少气盛时咬下的印子也依旧鲜明,但他身上的气质,却不像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有必要再故意去提起他从前在孤儿院里度过的那段最晦暗的时光吗?

想到这里,江小米低了低眼,很快就夸张地扬起了俏丽的眼眉来,“孟总,没证据可不准这样说话。”说罢,她已经急急忙忙地将手中刚才用以擦脸的手帕重新塞回了他的手心里,“这条手帕……”

她张了张唇,想要提起些什么从前的事情,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只用力地朝着他一笑,“还给你。”

孟旭然只注意到了她那有些刻意的停顿,但这时候却也不好问些什么,只将手帕重新拢到手心里头,点了点头。

“孟总的伤养得还好吗?”

门口乍然响起一句询问,引得江小米和孟旭然两人同时敏感地抬起头来,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那个颀长的人影正倚在门框之上,见到他们同时望过来,只屈起手指来叩了叩门板,且当做是补了敲门声,又开口,“有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他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却总让人想起休憩时候的猎豹,即使他半眯着眼睛,周遭也弥漫着强大的气场和威压。

“谢谢历总关心。”孟旭然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帕,再抬起眼来时,已经敛去了身上太过锋利的气势,重新端起温和圆滑的笑容来。

“不用谢。”

打完这声并不算热情的招呼以后,历璟承这才站直了身体,漆黑的眼瞳漫不尽心地在眼皮下一滑,悠悠晃晃地调转了个方向,掠过江小米的脸,染上了些警告的意味,“我怕孟先生借走我的小助理后玩得新鲜不肯还我,这回‘特地’是来接我的小助理回去的。”

他嗓音低磁,咬字清晰,像是在钢琴低音部中轻快落下短促而有韵律的连弹。在说到“特地”二字时,他偏偏又是轻微的一顿,加重了语调,将那个词说得分外的字正腔圆,绕入江小米的耳朵里,却只觉得无端端横生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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