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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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自认为聪明,何尝不是因为茫然,瞻前顾后,作茧自缚。没有选择创造选择,有了选择又左右为难。有时想想真是可笑,竟然不如其他生灵活的简单,它们猎杀、迁徙、繁衍、哺育,从生到死唯有一个目标,就是生存下去。

纠结、顾虑,所有难做的决定,外界已经按着不可预知的轨迹自顾自的运转了,管它是天王还是老子。

灾难面前,让人没得选择,唯有逃命。虞古被震飞的那一瞬间,复杂的想法突然化整为零,身体的疼痛来不及思考,她的头脑反而出奇的冷静。

轰隆轰隆……哐哐哐哐……

地面剧烈的震动,爆炸的轰鸣声将所有的声音都压了过去。倒塌的墙壁被翻搅、震飞,刻满历史的伤痕的砖石、地基从地面拱起,仿佛一头咆哮的巨兽,在夹缝深睡已久的泥灰如同龙卷风一般疯狂的吟唱、旋转、舞蹈,遮挡了百丈内的视线。周遭的一切呈爆裂式向四面八方逃离,却都被一股极具震慑的气浪包裹着,身不由己。

飞掷而出的巨石呈抛物线,以极快的速度猛的砸回地面。原本站立的死尸成了靶子,被飞掷的石头砸的血肉模糊,倒退着将临近的尸体推出了数百米。震荡的气浪又将碎尸掀起,于是形成了诡异的人肉炸弹雨,场面极其混乱。

爆炸发出的强光让人不能直视,虞古曲着眼睛护住头部,身体被气浪震的飞上了半空,砖石无数次朝着她的肩膀,小腿,胸口,甚至头部,脸部飞过来。

经过上一次擅用真气经脉受损的教训,又得魏伯阳的再三叮嘱,虞古再不敢强自催动真气。于是立刻取下黑羽,跳了上去,只能凭借身体的敏捷躲避。

这巨浪震荡太过巨大,依旧难免被硬物击中,她唯有避开要害。身体的灵活性发挥到了极致,她如同水中游的鱼,空中飞的鸟,在气浪中穿梭、躲避。逃命的时候一点都马虎不得,懈怠不得。

“远离巨柱。”虞古朝着下方高喊了一声,她感觉自己只是动了动嘴巴,似乎根本没有发出声音,自己都听不清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听到。

她强烈的感觉这股爆炸的力量来自通天柱正下方的地底深处,想提醒伊田,若是他躲不过这一劫,她也没辙了,至于奉天,没有交情,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在灾难面前,即使有强烈的求生意志,还要看有没有能力和运气,若是懈怠、放弃,大抵就会卸掉最后一口勇气。

她脚尖轻点,身姿如燕,迅速远离三根巨柱。爆炸致使石砖飞掷而来,她堪堪躲开一二,又有震飞的尸体不断地向空中窜。

她之前受了皮外伤,涂抹了魏伯阳炼制的秘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又经过刚才的休息已经缓和了很多,然而此番动作大的躲避,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没有真气注入,黑羽无法飞高,她被爆炸引起的冲击波震得站立不稳,险些跌下去。

但是,她修道之时依旧没有放弃练体,身体的灵活度比同级道士都要强上几倍。

带着历史沉重感的泥尘呛得她流眼泪、打喷嚏,虞古敏捷的将口鼻快速的用黑布裹上,侧身躲开一大块墙砖,继而一个翻身又将飞掷而来的尸体踢离轨道。

巨大的声音震的耳朵嗡嗡响,头晕目眩,视力、听力和感知力都受到了影响,她仅能靠着身体的自然反应力躲避突如其来的掷物。已经不知道被击中多少次了,但是她不敢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剧烈的爆炸声以三根巨柱为中心向上波及,地面再一次疯狂的摇晃起来,她被巨响震的浑身哆嗦,气浪让她身体都有些扭曲。

原本破败的宫殿全部崩塌,造墙的巨石不堪一击,早已成了碎石。地基被搅动而起,就好比蚂蚁洞,无数的蚂蚁从地下向上泉涌而出,只是这蚂蚁是巨大的地基石。重达千金的基石喷涌而出,可见地下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地面的死物都咆哮着朝三根巨柱泄了过去,以三根巨柱为中心,地面被震裂,呈现下陷的趋势坍塌。仿佛张开有磁力的巨兽之口,将周围的一切都吸、吞了过去。

伴随地面下陷,强烈的白光极快而至,太过灼目。虞古用手臂遮挡着眼睛,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她的震惊和胆寒了。

好强的爆发力。

毫不怀疑,这股来自地底的强大力量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欲将这个诡异的世界都吞没。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虞古身体不稳,被震飞出去,黑羽失去了控制,开始摇摇欲坠,她立刻收敛心神,将黑羽收了回来。

她找不到着力点,踩上哪处哪处坍塌、下滑。她的身体也犹如陷入了流沙中,随之不断下沉。她上前跳跃出一步,脚下的地面已然滑出数尺,她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下滑的速度。

她的身体下坠,即将如同那群没有知觉的尸体,被巨柱下形成的无底深渊吞食。

骤然间,在地面轰鸣之外,又有一种声音传来,虞古听力异于常人,此刻就遭了罪,耳朵开始被这种难以形容的声音折磨着。

她头疼欲裂,不停的用拳头敲击额头,想让头痛缓解一点,但是无济于事,刺耳的声音让她烦躁、抓狂,天生异秉也并非都有益处。

乌黑的云遮天蔽日的将头顶的一丝丝亮遮得严严实实。无数的黑影如同流箭一般向地面俯冲,它们不顾地面下陷的危险,兴奋的嚎叫着将一具具尸体的脖子叨住,猛裂的撕扯着拉向天空,不宵片刻又丢回地面。

“这群猪脸蝙蝠居然还来进食?真是不要命的。”虞古一时被猪脸蝙蝠的举动弄得有些蒙圈,但下一秒她就有了决定。

就在一只身长七尺的猪脸蝙蝠俯冲而下,靠近她两尺的距离时。她快速的朝着那只叨住一个尸体的蝙蝠飞奔。在它飞起的一刹那,飞身起跳,抓、拿、蹬,翻,一连串的动作应接不暇。她跃上猪脸蝙蝠的背,紧紧抓住猪脸蝙蝠两边的耳朵。

猪脸蝙蝠怎么肯被人骑,它喝光了血,丢下被尖牙洞穿喉咙的尸体,在空中开始上下空翻,想将虞古从背上摔下来,喉咙中发出低频的震颤,搅的人心烦意乱,但是虞古死也不松手。

其他蝙蝠只顾着叨抢尸体,根本不顾同伴的异状。

虞古牢牢地抓住猪脸蝙蝠的耳朵,无论它怎么翻滚,就是不松手。蝙蝠后背的骨骼凸起,无比坚硬,隔得她肉疼,但是比起被乱石砸死,被埋在地下,这点痛不算什么。她双腿夹着的蝙蝠的肚子,一时也掉不下来。

猪脸蝙蝠被逼急了,它以近乎自杀的方式用背撞击唯一还矗立着的巨柱,发了疯一般欲将背上的人撞死。

虞古哪会坐等,她身形翻转,移向它的肚皮。猪脸蝙蝠这一撞之下用尽了力气,竟然把自己撞的不轻,顺着柱子直直的向下滑去,犹如断线的风筝。

虞古心中无奈呀:太有烈性了,该说它刚猛有性格呢,还是说它傻了吧唧呢,居然宁死也不屈。

她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看准下一个目标,又擒住一只猪脸蝙蝠,抓住它的耳朵。

然而这一只依旧不识相,居然也一根筋地撞柱子,力道猛烈、狠绝,有过之而无不及。

虞古扶额哀叹,一个比一个刚猛,她是不是该欣喜找到了让猪脸蝙蝠自己把自己玩死的诀窍呢。

能在天上停一刻就安全一刻,地面下陷的趋势还在继续,爆炸一波一波。巨柱看似岿然不动,但虞古不能赌,这里是爆炸的根源,离得越远越好。

虞古在巨柱之上猛力一蹬,看准方位和目标弹了出去。一个两个都这样,她就不相信没有识相的。

如法炮制,重复了三四次,终于找到了一个惜命的,没有自杀式地撞柱子。

猪脸蝙蝠飞行是靠翅膀——连在身体、指尖及尾巴上的一层簿皮肤,它们视力很差,但听力极好,靠接收其发出的高频震动波的反射波来辨别方向和判断周围物体的位置。虞古前几次抓在猪脸蝙蝠的耳朵上,使得猪脸蝙蝠失去方向,直接撞柱而死。

她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改变方法,一跃而起抓住了猪脸蝙蝠尾巴,这只猪脸蝙蝠强烈的反抗,它在天空不停翻转,胡乱地煽动薄翼,发出高频的震动波。

虞古被这魔幻的波搅的头晕脑胀,这声音太折磨人了,她很想捂住耳朵,但是她不能松手。

她手指一翻,指尖出现三根针。人体肩井穴可以导致上肢麻痹,环跳穴可以导致下肢麻痹,膻中穴可以导致胸部及躯干部分麻痹,膻中穴被击中后,内气漫散,神志不清。不知道动物适用不适用。

她凭着感觉瞄准猪脸蝙蝠胸部正中线上两**连线的中点射了过去,但是这蝙蝠皮糙肉厚,砰砰几声银针竟被反弹了出去。

“该死,皮太厚。”虞古嘟囔一声。

猪脸蝙蝠皮糙肉厚,银针居然扎不透。它身形比人大一倍,继续翻转身体飞行,极速地转弯,风如刀一般割在虞古裸露的皮肤上,她的手指几尽脱力。

艺到用时方恨少,她搜肠刮肚地想驭兽的法门,但是脑子成了浆糊,一时想不起来。她被猪脸蝙蝠转得头晕,希翼地看向地面,期待坍塌能停下来。

这一撇之下,她顿觉头皮发麻,打了一个激灵。光影之中,浓烟之内,密密麻麻、黑压压的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隐约可见白色的纹理,如同浪花,虞古仔细盯着那些涌动的纹理——惨白森然,透着白光,恁得诡异,竟然是一张张巨大的人脸在快速在移动。

白色殿宇基石下陷,黑压压的海浪涌动。地面塌陷的轰鸣之中,依旧可以听见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也不知它们是数量太多,还是这些常年在地下生活的生物都是成了铜皮铁骨,竟然不惧乱石及爆炸的威力,在地面坍塌的灾难中逆流而上。

“鬼背蜘蛛!奇了怪了……”一个熟悉的男传来,但声音极低,随之被杂乱的声音淹没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小子虽然没有什么法力,但是有一股子蛮力,年轻气盛,体力也极好,借住旋风铲,想来现在是安全的。

“伊田。”虞古捂着口鼻,被猪脸蝙蝠带着飞到高空,声音有点闷有点朦胧,因此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鼻内早被尘土堵地气闷,耳朵有些嗡鸣,唤了几声就不停地呛咳起来。场面混乱,想要寻找他的踪迹却没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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