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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模拟考结束,江新桐果不其然重新夺冠。麦阳春站在公告栏前,满意地点点头。

至于为什么江新桐不跟着他——

这个人因为开考前公然在监考老师眼皮底下睡觉被登记了,现在应该站在教务处里挨训。

他刚要离开,旁边就站定一个男生。不同于江新桐清冽磁性的嗓音,那人的声音是冰川一样的冷:“来看姓江的?”

麦阳春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旁边再也没有其他人,才犹豫地指着自己:“哥们儿,你在跟我说话吗?”

那个男生比他矮了些许,转过身来抬起脸,麦阳春这才认出他是谁——

依旧是洗得发白的校服,冷冰冰的脸似乎常年笼罩着阴霾,厚重的镜框下,一双丹凤眼讥诮又阴凉:“除了你还有谁?”

“哇,是你!”麦阳春可忘不了这个眼睛近视程度和瞎子有得一拼的人,毕竟对方曾经称呼江新桐为“老好人”,这着实让他记忆犹新,便同情心作祟地问,“你叫什么啊,看得不方便吧,我帮你找找?”

连续三个问题甩过来,那男生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不自觉地把自身的低温调高几度,“……你倒是好心。”

麦阳春哼哼两声,露出小小的酒窝,“那是,名副其实十佳青年。我叫麦阳春,说吧,你叫啥?”

男生没说话,把食指点上公告栏的玻璃上,一名一名地下滑,最后止住。

第四名,胡礿。

麦阳春沉默了一下:“……不好意思,这个字念啥?”

“和月亮的月同音。”胡礿看了他一眼,倒是缓和了几分语气。

麦阳春恍然大悟地竖起大拇指:“可以啊,这名字高深!不愧是第四啊!”

本来听到前一句还消散了部分敌意,后一句落在胡礿耳里就跟嘲讽似的,怎么听怎么不舒坦,他就恢复了攻击的形态:“江新桐得过第二十六、四十三、三十七名,名字也取得挺好吧?”

……我靠,这人记这么清楚?

麦阳春立刻恍然大悟:这人是以为自己帮着江新桐来对付他啊。

冤枉啊!

他憋了憋,咳了一声以过来人的身份苦口婆心地说:“哥们儿,你跟江新桐这种变态比啊?你看看,我跟他呆一块儿这么久都还没被气死,这是为啥?因为我只看自己的进步,只关注自己知道吧?这种时候相信你自己就好了,管别人干啥?再说,他压根儿不把别人放眼里,跟这种自大狂较劲儿,你气着自己亏不亏啊?”

最后一句话是实话,江新桐确确实实看不起别人,他以前就领略过了自己气得吐血升天对方还处之泰然的功力,怎么想都太不值当了。

胡礿讥讽的唇角逐渐下压,似乎真的在思考他说的话。

空气陷入寂静。刚诋毁完自己对象的麦阳春觉得有些心虚和窘迫,只好又大声咳了一下,故作洒脱:“那啥,胡礿是吧,你好好想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特有道理,我先回去睡觉了啊。”

胡礿被他从沉吟中拉回来,目光慢慢褪下阴冷和狐疑,居然平和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麦阳春本来还觉得这个被嫉妒心蒙蔽双眼的人有些可怜,但还是太害怕应付这种疑心重的冰山了,立刻挥手说拜拜,脚一提就想溜走——

后面那人突然扬声肯定地说:“谢谢你,我觉得江新桐不配拥有你这种朋友!”

他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在草地上。

后来零零总总遇见了胡礿好几次,麦阳春觉得不熟倒不是很想打招呼,但对方的视线总会有意无意地落在他的脸上,他只好跟眼皮抽筋似的使眼色——

大哥,别了吧,江新桐发现了要完蛋的!

他不想成为江新桐变态神功的受害者啊!

果然,等到了俩人独处补习的时候,江新桐就冷沉着脸,不愿意说话了。

麦阳春假装不知道,专心写自己的题,写完了就推过去若无其事地问道:“写对了没?”

江新桐的脸色更加风雨欲来,盯着草稿本几秒后只点点头。

不说就不说呗,又没人求你说话。麦阳春哪里受过这种憋屈,就不想搭理他,于是拿过本子要继续写,右手突然被人强势地按住——

江新桐按捺下戾气,还是主动开了口,尽量轻缓地道:“你和胡礿认识?”

麦阳春无所谓地点点头,“说过几次话。”

他挣了挣手想要抽回,江新桐便立马不安地牢牢握住,沉声问:“说得这么高兴,连名字都知道了?”

“……干啥,一般不都先自我介绍嘛。”麦阳春没想到自己被套路这么快,缩了缩脑袋,不服气地反驳。

“你的名字我还是从白雪那儿知道的。”江新桐难得置气一般翻旧账,随后挠了挠对方的手背,警告道:“不许和他来往了。”

麦阳春最讨厌对方用“不许”俩字,跟发号施令似的,从耳朵里落到心里,不舒服的感觉一路蔓延。他有些不高兴地垂着眼睛,“我还不是怕你树敌,想给人一个好印象嘛!居然凶我……”他还是先发制人地控诉起来,话音到最后都带了倔强又可怜巴巴的颤音。

江新桐心里又软又胀,醋仿佛都灌进了脑子里,那种漫无边际的酸意鲜明又深刻,又因为对方的软语而稀释些许。他缓了缓语气:“我错了宝贝儿,我不应该凶你。但是胡礿不是什么好人,你乖乖听我话好不好?”

麦阳春才不信他的口蜜腹剑,委屈地扁了扁嘴,又抽了抽鼻子,不愿意看他。

一看到这个表情,江新桐立即溃败,慌乱地捧起他的脸哄道:“我不乱吃醋了,不要生我气好不好?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他似乎能看到麦阳春脑袋上的猫耳朵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耷拉下来。

可爱、可怜、可气、可恨。

自己还没发脾气,这个人就先难过了。

江新桐数不清第几次地叹:这个笨蛋怎么不改名叫麦可可啊。

麦阳春哪里懂得他心里想什么,闻言立马收回还没发挥出来的眼泪攻势,从鼻腔里挤出一声不满的哼,丝毫不给对方缓冲的机会,“能耐完了?完了就好好给我补课,能不能有个老师的样子?”

江新桐沉默片刻。

笨蛋好像变聪明了,还找到治他的方法了?

麦阳春的确觉得这个装可怜的战术百试不爽,对方屡屡中招。刚开始他还会善后,一定要掌控好情绪的过渡,不能太快露馅。但现在——

对方一看到他不高兴就认输,好像流几滴眼泪也没啥用了,就别浪费了吧。

但没想到因为胡礿他要装可怜这么多次。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迎来高考。不用参考的江新桐粘着他腻腻歪歪了一个高考假,八号晚上还因为被赶着才恋恋不舍地去参加了散学宴。麦阳春服得五体投地——他当初怎么没看出这个人的蚂蝗本性?

吃饭的时候少不了交际,江新桐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风度翩翩地应付了一众前来祝贺的师生,饭没吃多少,酒倒是灌了满满一整个胃。

“江新桐,恭喜了。”

他举杯,微微勾起唇角,带着凉凉的笑意:“谢谢。”

胡礿倒是没有被他头次显露出的针锋相对吓退,反而碰了碰杯:“我前阵子才觉得,有个像麦阳春一样的朋友,比能保送清华更让人骄傲。”

朋友?

江新桐笑意不变,眼神却幽深几分:“你们是朋友?”

胡礿难见对方这样克制着怒意而极力冷静的模样,冰冷的脸上也难得出现挑衅的笑意:“那要看你怎么理解朋友了。”

真爽啊。

除去江新桐犯规上交空白小部分的试卷的那几次,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赢了对方吧?

只是一句话,对方居然就露出这种被戳痛脚的嫉恨模样……

他抬起手一口气饮尽,却觉得江新桐的目光比这杯酒还辛辣。江新桐宛如盯着死人一样,目光森冷。

江新桐也利落地喝完酒,把杯沿抵在唇边,他倏忽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你也只能是朋友了。”

“……什么?”

胡礿的疑问没有得到回应。江新桐矜贵地微微颔首,绕过他走过去了。

KTV的包厢里,五颜六色的灯光迷乱地四处扫射,离别在即的人欢呼畅饮,麦克风的劣质音质敲击耳膜,江新桐坐在众人中央,面不改色地接过一杯又一杯酒。

“班长牛逼!”

“这是第几杯了啊?”

“哎呦,我看看。操,桌上这几个瓶儿都是班长喝空的?”

“行了行了,不能耍赖喝酒了,输了的就必须选一个啊,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江新桐顿了顿放下酒杯,礼貌道:“是我输,你们选吧。”

有一个女生提议道:“真心话和大冒险一起结合啊!给喜欢的人打电话告白,这个玩法怎么样?”

“卧槽!有你的!”

“最毒妇人心啊……”

有人起哄说:“哎,班长不是喜欢那个谁嘛,二班的那个可爱学——”

他“妹”字没说完,江新桐就淡淡打断他:“可以啊,不过麻烦你们要安静一些,他比较胆小。”

“okok,没问题!”

“班长加油啊!”

“班长的字典里没有后退二字!”

江新桐把手机打开,直接输了号码,有人不死心地顶着压力凑上来看,却看见拨号界面没有备注,便哀嚎了一声。

他头一次庆幸,自己有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癖:喜欢把重要的号码倒背如流,然后从通讯录里删除。一方面是以防对方的隐私被窥探,一方面是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给对方的昵称。

重要的仅仅两个号码,一个是麦阳春的,一个是父亲的。

“我靠啊,班长号码都输好了,没名字,我怀疑不会是乱打的吧?!”

“不是,不骗你们。”江新桐顿了顿,点了拨打。

“免提呀,免提!”

江新桐疏离地微笑回绝:“这不行,要保护别人的隐私。”

“啊,班长真的好绅士,大众情人梦要破灭了呜呜呜!”

在一群女孩儿抱头痛哭之前,对面接起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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