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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民贵君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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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老乡亲们请起,快起来!”

公治明弯腰又扶起几人,末了和声问询当先扶起的老人,“老人家,这几日可领到米粥了?”

“领到了,领到了!”那老头儿激动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连连点头,“都是大将军送来米粮,否则我们真要饿死了!”

“米粥是稀是绸,够坚持半日不饿吗?”

“够了,够了。大将军啊,先前您没送粮回来,那稀粥比水好不到哪里去啊,如今可是好多了,中午吃一碗,晚上睡觉时候虽然还有些饿,但是也能挺得住,饿不死了!”

“就是啊,大将军,一碗就够了,家里孩子也饿不死了!”

“大将军的大恩大德,活命之恩,我们一辈子不敢忘啊!”

百姓的要求真的已经是低到了不能再低,一日一碗粥,能够在寒风里苟活就已经满足了。

公治明听得心里酸涩,就是不远处的百官们也是听得越发把头埋了下去。

虽然穿了最厚的袄裤,但这会儿跪下地上,大半人也是受不了了。可没一个人敢站起身,敢喊出声。谁也不是傻子,大将军出征在外,他们守护好都城和百姓,可以说是分内之事。

但如今不但没协调好赈灾之事,甚至还要大将军筹措粮草,费心救济,他们就是再厚的脸皮,也有些挂不住啊。

公治明同灾民们又说了两句,最后高声道,“父老乡亲们安心,明日朝廷就有新通告公布下来,到时候必定给父老乡亲们一个安身之所。”

“谢大将军,谢大将军!”

危难时候的活命之恩,可是比天还大。这会儿公治明说什么,众人是一千个一万个相信啊。

公治明重新上了马,同一旁的程大友和乔将军点点头,末了一骑当先进了城,身后跟着尉迟悔带了二百亲卫。

其余大军却没有返回几十里外的大营,直接在城外二里外扎下营盘,木栅栏,帐篷,土灶,一切同行军在外没什么区别。远远看去戒备森严,当然看在灾民和都城百姓眼里,更是就惊惧,别说闹事的,就是高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六万大军啊,一声令下,什么武力都会被瞬间撕碎。

一时间,城内城外分外和谐,唯一不和谐的就是…依旧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了。

他们好像整个大越抛弃的无用之物一般,任凭风吹雪打,任凭灾民满脸幸灾乐祸的指指点点,即便心里窝火又恼怒,但也不敢起身。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如今只是跪一跪这么简单。

对,新皇是他们出力推上皇位的,是他们死活恳求留下来的,是最没有根基的一个皇子。但如今,新皇却是打败两路反王大军,挟胜利之威,带领六万死心塌地效忠的大军,再不是只能凭借他们的支持才能行事的新皇…

好似过了多少年那么长,终于有太监跑来宣旨意,一众文物大臣踉跄着起身,纷纷上了自家的车马,沉默进城,又走进皇宫,继续跪下去。

早就换了一身龙袍的公治明,褪去了一身的杀伐之气,凌厉之危,终于恢复了先前的睿智平和。

果然,这次,他也没有让众人再跪多久,甚至还给两位年岁偏大的阁老赏赐了座位。

一干文物群臣,见此都稍稍放了心。但这时候公治明却是开口了,“诸位爱卿都说说午膳吃了什么菜色吧?”

众人听得一愣,转而却是明白了几分,神色都有几分尴尬。

“诸位爱卿不说话,那朕来说好了。你们家中不缺粮食,即使奴仆的饭桌上也有两个菜和白米饭吧!”

公治明语气平淡,但却没一个官员敢抬头。

“但是城外的灾民呢,一碗照见人影的清粥都不可得!难道他们就不是大越的子民吗,就不是大越的根基吗?都说说吧,朕在外带兵御敌,你们在都城是如何赈灾的?”

一众文武百官互相对视一眼,都不肯吭声。

但是像工部吏部礼部这样的官员能躲过去,农部和户部却是不成啊。

一个就是掌管整个大越农事,一个掌管钱粮,谁不出头,他们也不行啊。

于是,因为随着反王一起被贬谪的老尚书倒出了位置,更进一步的户部侍郎第一个出列,小心翼翼应道,“回皇上,下官上任没有一月,实在对钱粮账目还不熟悉,这个…嗯,这个有所应对不及,还望皇上恕罪。”

农部尚书却是个上任两三年了,这借口不好找,干脆跪在地上就道,“皇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臣有心赈济灾民,但是常平仓中一粒粮食都没有。今年六府遭灾,粮税根本就没有收上来。臣,也是有心无力啊!”

“是吗?”公治明冷哼,眼里厉色一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话谁都说的,就你说不得。昨晚你府中还在大摆筵席,听说开席三桌,每桌只菜色就有十六味,鸡鸭鱼肉,干货野物,应有尽有。期间就因为一道炙烤鹿肉端上去的时候微凉,你一怒之下就命下人把所有菜色都倒掉,重新上了酒菜。不知你可想过,那倒掉的菜色,可够几十个灾民活命?”

“这个,这个,臣的老母昨日过寿,臣也是一片孝心…”

农部尚书用力抹着脑门的汗珠子,实在不知道领兵在外的新皇,是怎么知道他府上之事,而且如此详细?

“常平仓掌管粮食进出的梁恩,可是你的远方族侄?”

公治明却不理会他的辩解,又抛出一件事,“每日本应发放赈济粮四十担子,梁恩克扣了足足就成,只用四担米粮煮了清水粥,想要养活二万灾民!甚至前几日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风寒之症状,连四担米粮也扣了,引发灾民暴乱。若不是大军和赈灾粮食运送及时,怕是如今都城都已经被灾民攻破,烧成废墟了!他梁恩到底是仗了谁的势?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胆敢如此张狂?”

一字又一句,好似一只重锤,敲打的农部尚书的眼前金星乱冒,终于坚持不住,身子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公治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高声吩咐道,“来人,拟旨意。常平仓梁恩贪腐,事涉灾民赈济,几乎酿成大乱,死罪!抄没家产赈灾,三族流放。农部尚书粱宏,罔顾君恩,摘去顶戴,贬为平民,家财充公,赈济灾民1”

“皇上,皇上!”

突然听得自己被去了官职,族侄甚至没了性命,家财充公,农部尚书急的白了脸色,挣扎着就要起身,可惜,尉迟悔带人守在金銮殿外,听得主子的话,都不等侍卫们动手,直接带了亲卫进殿,拖了农部尚书就出去了。

农部尚书还想说什么,尉迟悔一抬手,狠狠砍在他的脖颈之后,他立时就翻着白眼昏厥过去。

一众文武百官许是没有想到出征归来的新皇会如此强势,眨眼间就处置了一部尚书,没有经过大理寺,也没有经过尚书省,杀伐果断,好似在战场一般。

有人想要劝说两句,但动了两下嘴皮子,到底没敢开口。实在也是因为梁家行事太张狂了,这样的时候,居然被新皇抓了如此大的把柄,之所以做了杀鸡骇猴的那只鸡,我纯粹是活该。

公治明扫了一眼众人,也没有安抚他们的意思,直接又道,“从今日起,皇宫里只留口粮,一切吃穿用度都精简到三成,节省之物全用于赈济灾民。”

大殿里沉默了那么一瞬,转而成了精的文武百官赶紧跪倒,齐齐响应。

“臣等愿意同样精简家中用度,献出结余赈济灾民。”

公治明满意点头,抬手示意众人平身,“所谓水为民,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就是一国的根本,没有百姓,田地无人更重,商路无人行走,即便都城富庶,城高池深,总有吃用之物枯竭,或被异族攻破之日。只有百姓吃饱穿暖,江山社稷才能安稳。”

一众朝臣们刚刚起身,倒是第一次听说民贵君轻的说法。历来都是听说皇权天授,天子之意不可违。从来没听说过,最低贱的贫民百姓要贵于皇帝,而且这话还是出自一个帝王之口,实在是诡异又…新鲜。

公治明也不指望他们立刻就会明白其中的深意,毕竟当初丁薇同他说起的时候,他也觉得荒谬,但之后却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诸位爱卿说说,如何安顿城外的两万灾民?”

本来提心吊胆的众人,听得新皇不再追究他们赈灾不利,也没有再摘掉头顶乌沙的打算,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绞尽脑汁儿想着办法,极力想要向先皇证明他们没有白拿了朝廷的俸禄。

老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虽然中间有很多争执,但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到底还被朝臣商议出一个可行的赈灾之策。

城北原本一处用于御林军平日训练的空营房被倒了出来,用于接纳两万灾民。营地里空房不多,但是安置老幼足够,青壮就住帐篷。

赈济粮食,朝臣捐出一些,加者程大友送来的六千担,仔细算算还是不够。

朝臣们互相看看,都是有些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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